纵然振翅之声不绝于耳 第5章 骑蛾旅行记

泥蜂洞穴边上，被扔出来的肥硕肉虫睁着眼仰望着天顶，青色的皮肤略有溃烂，渗出绿色的汁水，暂时的住客远行了。

缚桑伏在伊利亚的背上，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压住了轻轻摇晃的绒毛，蹭得缚桑有一点痒。缚桑扭动了一下身子，又将鼻子埋进绒毛中，深吸一口气。

松脂的味道钻入缚桑的鼻腔，即使伊利亚已经长久地晒过太阳，缚桑依然觉得有一股暖阳般的味道，如此令人…虫安心。

雨林的深处，这片永远的湿绿生机盎然，板状的根如同成群的马陆一样匍匐在地，藤蔓自高空的树冠中垂落，偶有些蛞蝓爬过的粘液，星星点点在夜色里反光。空气湿热粘稠到像在吸入液体，让缚桑怀疑在这里常住以后会进化出鳃。

伊利亚的节肢踩在腐叶层上，在静谧的夜之中发出一点沙沙的声响，如同有节奏的歌曲。抬起脚时掀翻了木片，带出几只糯米糕一般软糯的肥蛴螬。它们半透明的饱胀的身体，因突然见光而不安地扭动蜷缩，露出腹部一环环的赘褶，有着惹人怜爱的柔软。

缚桑抬眼望去，前方是有一座不高的山，层叠的树影茂密，让缚桑觉得伊利亚以这样的姿态或许挤不过去。缚桑抬手拍了拍伊利亚的背后，伊利亚停了下来。

还没等缚桑出声，伊利亚已经张开了翅膀，白色的蛾翼柔韧有力，由极薄的膜质构成，其间被精密的翅脉所分割，支撑，翅脉隐约有些半透明，缚桑伸手触摸，有着骨骼一般的硬度，还长着颇有攻击性的骨刺，却是被一层薄薄的绒毛覆盖，因此显得格外讨虫喜欢。

稍微有些鳞粉被伊利亚的鳞翅挥到空气中，惹得缚桑打了个喷嚏。飞蛾振翅飞向夜空，穿过树与树之间的间隙，龙脑香树巨大的种子被这阵风摇落，又旋转着踏上未知的旅程。

或许是因为经验不足……伊利亚确实没有被其他虫骑着飞行的经验就是了，起飞时骨翼与缚桑的头骨相撞了一下，伊利亚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关心缚桑的脑部安全，缚桑则是捂着脑袋笑出了声，伊利亚只好尴尬地扭回了那颗毛绒的脑袋，只留下羽毛状的触须纠结地拧在一起，考虑再三后将其中一根伸到了缚桑手边作为赔罪。

虽然不知道雄虫为何会如此钟情于一只平平无奇的飞蛾，但在缚桑失去兴趣之前，能够哄着雄虫交出越多信息素越好，即使有不在意料之中的心跳声，也一定是将触角这等感知敏锐的器官交到它虫手上的紧张感。伊利亚这么想着，振翅飞向空中。

平地而起的这座山并不高，伊利亚的影子投在树冠上，缚桑放眼望去，立刻就明白这是一座火山，看样子已经是死火山了…或者是在休眠，谁知道呢？环形的顶部是平坦的，缚桑扫了一圈，指向了一处不寻常。

“那边有房屋，你觉得我们该过去看看吗？”

“嗯。”

“嗯是去还是不去啊，算了，来都来了。”

这可是家乡的优良精神，缚桑决定去看看，此处显眼，如果真的能够在这里得到一个落脚点也不错，找回来很方便。

空气中那股属于雨林的潮湿的温热气息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硫磺味的凉气，火山口的内壁并非裸露的岩石，而是披着一层异常浓密的墨绿色植被，格格不入的是大量的金属的残片，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一些破败的轮廓。

“伊利亚，那些是什么？”

伊利亚看向缚桑伸手指去的方向，复眼聚了聚焦，看着下方反光的金属板块。

“应该是星舰的残骸吧。”

“星舰啊…”

“用这个可以在长距离之间跃迁，可以通过它在行星间移动，但是在密林内所有设备都无法正常使用，这大概就是它们掉落在这里的原因。”

缚桑在心里默默给臆想的伊利亚的世界的科技升了个级。

伊利亚的节肢接触到了地面，明明身躯如此庞大，降落时却安静得像羽毛落地一般。

缚桑从伊利亚背上翻下来，脚下并非像刚才那样，由松软的土壤或腐叶铺垫着，取而代之的是坚实多孔的黑红色的火山岩，踩上去能感到它的坚硬和粗粝。

意外的，面前的房屋也是由这种岩质组成，这些火山岩被切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垒成了一座房屋，只有一些门窗板和房梁是木质的，杂草丛生的墙角旁边有几个水缸，缚桑伸头看了一眼，里面泡着一只死去多时的鸦科动物，已经腐烂了，羽毛中黑色也好白色也罢的游虫看到缚桑的影子，纷纷钻回了尸水之中。

伊利亚原本想直接砸烂木门了事，却被缚桑拦了下来，门上只拴着一截细细的铁丝，看起来屋主完全不担心发生闯空门事件，让伊利亚有点尴尬。拧开细铁丝后，缚桑抬脚闯入了这间房屋，伊利亚想要变回人形一起进屋，却被缚桑以“房主一出门看到一个裸男站在门口怎么办”这样的理由严词拒绝了。

扑面而来的是机油的气味，虽说原本觉得这可能是废弃的屋子，毕竟门口那一缸蚊子养殖基地…想来大概只是屋主过于邋遢而已。

墙壁的火山岩原本的纹理被油污和灰尘涂抹得模糊不清，呈现出一种油腻的暗褐色，房间中央一张细胳膊细腿的木桌，桌上还有未变质的新鲜食物，旁边衣服横七竖八搭在桌椅上，褪色的衬衫沾着黑色的机油和结块的胶水，几本纸张黄脆卷边严重的旧书被深色液体的污渍浸染得字迹模糊，与一堆诸如生锈的钉子，不知用途的麻绳，不知道哪里拆下来的钢板这种东西堆叠在一起，几乎堆满了房间的一角，缚桑曾经见过回收废品的小屋，那些废品好歹也被分门别类收拾捆好了。

内里还有几间房间，缚桑看了看门口的伊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