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振翅之声不绝于耳 第1章 不要小看蛾压抑

常言，生离死别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回首望去，净是空无一物之物。

……

手中摩挲的是湿热的泥土，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带着热意，钻入鼻孔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甚至无法呼吸。即使还未看到附近的状况，但皮肤上濡湿的触感已经够让人心有焦虑。

缚桑睁开眼，抬起手臂，足有小臂长的蛞蝓正准备顺着手腕钻入衣袖，好在并不顽固，揪掉扔出去轻轻松松，傅桑随手折了树叶，将粘液擦干净。

目光能及的首先就是绿色，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大致判断出此处的环境，要说记忆中比较相近的，大概也只能是热带的雨林。如同仲夏夜的幻梦一般，巨大的夜蛾振翅从上空飞过，卷起一阵粘腻的热风，随着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抖落的鳞粉洋洋洒洒落了下来，落了缚桑满身。

缚桑向着蛾群振翅高飞的方向眺望，远处被叶片遮挡，但隐约见到白色的巨物中的其中一只掉了队，或许是体力不支，又或者干脆是生命周期就这样要结束了，缚桑不知道，但他低下了头，整理了一下濡湿的裤脚，紧紧塞进了靴子里，在确保身上裸露的皮肤面积尽量最小后，将背包护在了胸口，向着那道白色坠落的方向跑去。

事实上，缚桑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行为的动机，按照常理来说，似乎该是尽快找到一个躲雨的地方……山洞，建筑物，哪里都好。附近没有飞机的遗骸，连本该升起的烟雾与想象中燃烧的火光也没有，好处是不用担心爆炸带来的危险，但坏处是少了或许会有的生存资源，同伴也不知所踪。

缚桑没有选择去寻找飞机的残骸，仅仅是追随着白色的影子，生存与性命都被抛之脑后，缚桑甚至能为自己的不理智笑出声。树林中的蚂蝗感受着地面的振动，将身体弓起来，再向着热量与振动的源头弹射出去。缚桑对此视而不见，因为林中有一片开阔的空旷地，白色的飞蛾缓缓坠落，那体型甚至与缚桑差不多大，但看起来如同一片羽毛那样轻盈。缚桑不自觉地伸出手，向着飞蛾坠落的方向……

……好吧，或许也有点问题，看似轻盈的大家伙是实心的，接到手上的那一刻缚桑才发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在怀疑过其实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是假的后，缚桑认命地，或者说是被迫蹲在了地上。在想尽办法将已经被压麻的手抽出来之后，才又有了好好理清一下现状的余裕。

身上的食物大概有三天的量，水则是只有一瓶…呃，半瓶。好在打火机还能使用。附近有水源，甚至确实有能够避雨的山洞，似乎还能勉强再活一下……似乎，不过死了也确实不亏。缚桑艰难地将脸从蛾子毛绒的腹部里拔出来，没错，只是在确认生命体征而已。似乎与缚桑认知中的蛾类有些出入，温热的腹部触感柔软，即使是被雨水打湿了绒毛，也是一流的手感，甚至还不会掉毛。心脏的跳动强度对这个体量来说有些弱了，节奏也有些不规律，不过毕竟都掉队坠落了下来，大概也在意料之中。

曾经被自己带回家的昆虫也都差不多，大多是被困在建筑中，全力以赴撞击着玻璃窗，直到筋疲力尽，躺在窗沿的轨道里，等待着被碾碎的命运。到了那时，更小的虫子将会拆卸搬走它们的尸肉，剩下空空的外骨骼将会被往复的窗户碾碎。在走到这一步之前，缚桑喜欢提前带走这些被困住的小东西，虽说没有起死回生的奇迹，但能得到它们完整的美丽尸体…虽然这对昆虫来说毫无意义。

缚桑艰难地把双手从飞蛾的爪垫和趾钩上拔下来，柔软的前跗节毛绒的手感好得不可思议，几节跗节连接的缝隙能摸到结构清晰的关节，趾钩有着漂亮的珠光，即使是没有明亮光线的环境，也能看见如同月色一样的锋利弧度。正当缚桑将罪恶的灵长类双手伸向蛾腹的尾端，准备好好研究一番时，缚桑猛地想起来了什么，抬头看去，飞蛾的触须微微抖动，黑色的复眼平静地看向缚桑的方向。

大意了。缚桑心虚地收回了差点涉嫌骚扰的手，老老实实地看着飞蛾的面部…这算是对视了吧？缚桑心里有些打鼓，这只庞大的虫子似乎没有告到他倾家荡产的打算…当然他本来也完全不觉得飞蛾能开口说话，但…人要学会接受现实，例如现在这样的情况。

“雄虫？”

只用两个字就可以快速刷新缚桑的世界观，毕竟他人生的前二十六年从未被一只飞蛾用自己的母语搭讪过（如果这也算是搭讪的话），作为纯粹的人类多多少少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实。

“为什么会出现在密林里？”

“我吗……？”

缚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虽然很想直接开口反驳我不是虫啊，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为妙，缚桑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乘坐的载具失事了。”

我们一般很难在一只蛾子脸上看到表情，虽然也许很难说是不是因为通常情况下它们的脸太小了…但缚桑能保证自己在这只蛾的脸上看到了怀疑的表情。于是缚桑在它继续开口之前接上了话。

“我是缚桑，你呢？我检查了你的身体没有外伤，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先进那边的洞穴里躲好再说吧？”

“伊利亚。”

飞蛾沉默了两秒，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再没多说什么，只是艰难地翻过身来，扭着白色的腹部向山洞走去。缚桑松了一口气，语言相通是最好的，不管怎么说都有沟通的余地，也不用他亲手搬运这实心的生物。缚桑看着一扭一扭，还带着软弹的幅度移动的蛾尾，想了想刚才摸到的手感，竭尽全力憋着没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