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这个定义,本就是个仁者见仁的命题。
大多数人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知识里,所有大多数的事物都可以用定义、原理来解释,唯独爱不能。
在两性关系中,爱是不讲道理的。
宋尧原本以为,有好吃的留给哥哥吃,有好玩的给哥哥分享,这就是他对哥哥爱的表达。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他突然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爱复杂又霸道,让他轻易读不懂。
他把脸埋在顾希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顾希回过神,默默的给他擦着眼泪,轻笑着调侃:“尧尧,你真的很霸道。”
怀里的哭声渐缓,良久,宋尧突然开口:
“我不管!!那个地图明明、是给我准备的礼物,你还说、还说在家里分明是我说了算,但是你一见到婉宁姐姐,就全、都忘记了......”
“你不理我,却陪着她到处玩耍,我,也从未喊过你阿希,你却允许她喊......”
听着宋尧的控诉,顾希手上没有丝毫停顿,慢慢的笑了一声,故意逗他:
“你费尽心思安排了那一出,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宋尧用额头顶了一下顾希的腰,力道不小,宋尧清楚的听见了顾希闷哼一声。
他凶巴巴的:“婉宁姐姐人很好,可是你、你不能喜欢她,一点点也不可以!”
顾希挑了一下眉,说:“你把我差点就要娶到的夫人哭跑了,我凭什么还要惯着你。”
顾希有意引导,话赶话的赶到这里,宋尧根本来不及思考,着急得又带上了哭腔:
“因为你有我,你只能爱我!我可以给你当夫人,我可以学着照顾你......”
顾希呼吸都停滞了,他迫使宋尧抬起头和自己对视追问,一定要从宋尧嘴里问出一个更明确一点的答案。
顾希:“宋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尧直视着顾希的目光,斩钉截铁的知道。
“我以为,你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你助力,能对你嘘寒问暖的人,我总是在给你添乱,完全不符合这个条件,我听你提过婉宁姐姐,知道她也倾心于你 ......”
“所以你就敢冒充哥哥约她出来见面?”
宋尧呜咽的嗯了一声,和顾希道歉,“我原以为我希望你们幸福。”
顾希几乎气笑了,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宋尧的脸,看着脸上迅速泛起的红肿,宋尧仰起头说疼,他没有好气的捂住宋尧的眼睛:
“就该让你疼,不然不长记性!”
宋尧自知理亏的低下头,也不敢喊疼了,他拉起顾希的手覆到自己脸上,小声的咕哝:
“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祝福你们的,但看到你和婉宁姐姐越来越亲近,我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顾希: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你的爱就已经变质了,那绝对不是是一个弟弟该对哥哥流露出的感情。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会和婉宁姐姐,或者是其他女人组成一个家庭,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我连呼吸都没有办法做到......”
他眼角噙着泪,垂下眼皮不敢看顾希,神情无比认真:
“如果你真的要组成一个家庭,可不可以,先考虑一下我?我、我、虽然我不会生孩子,但是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宋尧总是可以用最纯真表情,说出最扰人心绪的话。
顾希瞳孔紧缩,总算是,把这个小混蛋等开窍了。
他抬头半掩着面,好一会才半跪下去,正好能平视宋尧的视线,双手捧着宋尧的脸,轻轻的摩挲方才已经肿起来掐痕,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宋尧的额头,强行打断了弟弟的话。
他说:“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良久,宋尧郑重的将一个很轻柔的吻落在顾希手心:“我真的很爱你哥哥。”
顾希哽咽着嗯了一声:“哥哥知道。”
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弯路,两人终于互通了心意,就像顾希八年前所期待的那样。
宋尧躺在躺在顾希臂弯,依偎着哥哥睡得安稳,像小时候那样。
顾希忽然觉得做的一切都有了切实的意义。
......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先讲到这里,这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课,这段时间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与配合,邹同感激不尽。"
往讲桌侧边挪了一步,邹同整个人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讲桌边,他才继续说:“但是我个人想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有几个问题想请同学们与我一同深思。”
这堂课是解剖学,讲话的人叫邹同,是这节课的代课老师。
原本教授解剖学的老教授说是起夜时不小心摔下了台阶,闪到了腰。
老教授年纪大了,得好生将养,只好让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代课。
邹同年纪不大,是留过洋回来的,为人幽默。
他的耳朵上永远架着副银边眼镜,衣着永远干净得体,仿佛学识渊博只是他其中的一个优点。
他的课在燕园十分受欢迎,几乎每一堂课都满堂,被其他系蹭课的同学把教室塞满也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斯文、优雅、风趣,不像一个医生。
宋尧不知道什么该是医生的样子,但他觉得医生就该是方毅德那样的。
能教书育人,亦能治病救人,就连手里的手术刀,都是能救人又能杀敌的利器。
邹同和方毅德实在太像了,不光是气质,教学方式......就连藏在薄薄镜片下的那一双锐利的眼睛都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会奋不顾身的往最危险的地方冲的人。
"但求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邹同的声音很轻,和着风钻进宋尧耳朵,却让他的心都跟着一颤。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东洋人在两个月前进入了平城。这段时间他们装模作样,装得一派中洋友好的样子,但我们不能忘记,这群人狼子野心,他们只是在摸底,在试探,发动战争只是时间问题。
若真等到那一天,在座的各位算是国内医学界顶尖的人才,定然是首当其冲,要走上前线,去到最危险的地方。”
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停了,教室内鸦雀无声。
“借着这个机会,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下,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你们去到了战场上,遇到了下面的问题,会怎么做?
战场上诡谲多变,如果有一天,落入我方手中敌军的俘虏身受重伤,在医疗物资用一点少一点的情况下,你救还是不救他?
如果有一天,我方的军官和士兵同时被送过来,你会先救谁?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被抬上手术台的人是你的亲人、爱人,而除了他们,还有许多重伤员需要你去急救,你会怎么选择?”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砸到在场的人头上,所有人都被砸得晕头转向。
在方毅德告诉宋尧自己会去战区的时候,他其实有想过如果某一天发生了战争会怎么办这个问题。
只是像邹同提到的这些问题,他几乎没有思考过。
方毅德说,作为医生,不论男女,不论贵贱,他们在自己面前时只有一个身份——病人。
可他也说,“我首先是国家的战士,其次再是战场上的医生。”
或许很早的时候方先生就告诉过自己答案了,宋尧认真的思考着。
他听见邹同又开始说话:“和大家聊到这个话题确实有些仓促,但今天是我给各位上的最后一节课,有些话若是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还望见谅。”
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了对耽误大家时间的歉意,邹同正式宣布了下课。
从教室到校门口,宋尧一直和应维远在讨论这几个问题,专注得都没看见停在门口右前方的车。
顾希有些吃味,按住喇叭滴了两声,吸引了不少目光,唯独没有吸引到想吸引的人。
见宋尧都快要走过了,被无视的某人气笑了,直接下车走了过去。
应维远:“说实话,要是让我在战场上遇到了自己的亲人,那我很可能是会选择他们的,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眼前痛苦挣扎,甚至是等待死亡。”
宋尧点了点头,如果他在战场上,而伤员是哥哥......
他又感觉甩了甩头,不敢想这个可怕的假设,便顺着应维远的话说:
“我应该也做不到......嗯???”
他突然变了音调,因为顾希从他身后,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后脖颈,
“放学不急着回家,鸣笛听不见,连哥哥叫你也听不见了?”
“哥哥!我没有不想回家,只是课上老师有些延误......”顾及着应维远,宋尧没有直接抱住顾希,只是亮着眼睛和顾希解释。
顾希一只手勾住他的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一个不是很友善的眼神就落到了应维远身上。
见顾希出现,应维远猜到宋尧和顾希估计是把话说开了。
他很想深入分析一下整件事情的因果关系,没敢说出口就被顾希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见势不妙,应维远聪明又尴尬的摆手直笑,忙说自己还有些事情没忙完,匆匆的操着同手同脚离开了。
宋尧:啊?
跑这么快?宋尧纳闷。
将人捉上了车,顾希掰过宋尧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酸溜溜的:“人都走了,还看!”
就着顾希俯身过来的姿势,趁他不注意 ,宋尧吧唧一口亲在了顾希嘴角,得心应手的哄他,
“哥哥不喜欢我看,那我不看就是了。”
顾希:......
好像被拿住了......
轻咳一声,顾希面色如常的坐正,轻斥宋尧大庭广众之下胡闹,俨然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是通红的耳朵尖出卖了他。
宋尧凑过去看他,神色认真的说自己没有胡闹。
他不太理解,真诚的发问:“我长了嘴,就是用来亲你的呀,不可以吗?”
顾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