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字狱录 > 第4章 04

字狱录 第4章 04

作者:李时予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7-08 10:37:28 来源:文学城

城郊外,一对老夫妻在荒芜的路边支了个摊子,让往来的过客有个歇脚喝水的地方。

远处来了一个跛着脚的行客,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布衣麻裳,脚上似乎受了伤,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握紧了手里的背囊,行色匆匆地赶着路。

“客官,停下来歇歇脚吧,这里离城门口还有好几十里路呢。”摊上的大娘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些不忍心地开口。

眼前这条路是进京城的必经之路,方圆几十里也就这里可以供人歇脚休息。

那行客没有理会大娘,眼看着已经走过了摊子,他又折返了回来。

大娘看到他的举动,笑着站起身给他倒了碗水。

顾邵之在板凳上坐下,拿起缺了角的碗灌了一大口,干裂的嘴角终于不再扯着疼,喝过水后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他的手指紧握,在衣裳遮掩之下,他早已皮开肉绽,连日的赶路更是带着筋骨都生疼,不过他都咬着牙忍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进京。

他不敢停留太久,只喘息了一刻就继续上路。

立春已经悄然而至,南飞的燕子也飞回了京城,落在了武英殿的屋檐上。

屋檐之下的人们却无知无觉。

徐孟沅跨进了殿门,跪地叩首。

“启禀陛下,太后寿宴上行刺的凶手已被臣缉拿,此时就关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中,等待陛下圣裁。”

“好好好,爱卿快请起。”

今日是第七日,徐孟沅不负众望地抓到了凶手,皇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彰显他的好心情。

“谢陛下。”

恒帝刚到不惑之年,头发却已经花白,清瘦的面庞加上常年微眯着的眼睛,显得有些刻薄。此刻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徐孟沅看着他脸上堆起的皱纹,心底冷笑,低头移开了视线,在他人眼里,姿态更显恭敬。

“还是爱卿深得朕心,锦衣卫有你坐镇,朕很放心。”

恒帝说完,旁边的太监附和道:“是啊,咱家就让陛下放宽心吧,有徐大人在,何愁抓不到犯人。”

宫里的这些太监最会审时度势,嘴里惯会捧高踩低,是徐孟沅最看不上却又最不愿意得罪的一群人。

于是她也只是笑笑,嘴里说着:“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殿内气氛正好,此刻殿外的太监来报:“启禀陛下,吏部尚书赵大人求见。”

“让他在外面候着,朕还有话要跟徐卿说。”

“嗻。”

徐孟沅看到恒帝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察觉到与太监禀报的事有关,便要告退。

“陛下既然与赵大人有要事相商,臣就先退下了。”

“你先别急着走,刚好你在这,给朕出出主意。”恒帝抬手阻止了徐孟沅想要后退的脚步。

“你对靖国公怎么看?”

“靖国公?”徐孟沅做思索状,“臣与靖国公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想来靖国公德高望重,臣这种杀人如麻的武将,并不能入他的眼。”

“哼,靖国公此人,怕是连朕他都不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徐孟沅也不知该如何应和,便只好低头看着脚底下的砖块。

靖国公在大周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与先帝有同袍之谊,先帝登基后便封他为国公。身为文臣,他自有他的文人风骨在身,再加上先帝倚重,其脾性在大周可谓是独树一帜。就连最不怕得罪人的御史看到他都要绕道走,或许能让他礼让几分的除了先帝便只剩下如今的内阁首辅了。

后者自是因为当今的内阁首辅姚伯良是靖国公府独子的老师。

“你可知道靖国公的独子,据说他前几日回京了。”

“臣听闻靖国公之子久不在京城,此番回京,不知有何用意?”

“用意?我想问你的正是此事。”恒帝站起来向徐孟沅走近,“姚伯良昨日向朕举荐他这位爱徒入吏部,你觉得朕该答应吗?”

“他虽身为靖国公之子且受教于姚阁老,但毕竟只是一介白衣,入吏部为官怕是于理不合吧,御史们怕是不会答应。”徐孟沅直接指出要害所在。

“是啊,这也是正是朕头疼的地方。”恒帝叹了口气,似是已经想象到了那副场面。

“不过这张淮清确实颇有才气,朕在多年前还是皇子时曾见过他几面,毕竟是靖国公的血脉,他曾连中三元,风光一时,父皇也很喜欢他。只是……”

恒帝话锋一转,哼了一声,别有意味地说:“他那脾气还真是跟靖国公如出一辙,当时礼部尚书一职空缺,本来父皇要授予他,可不知道这小子着了什么魔,竟然敢抗旨不尊,要不是看在靖国公的面子上,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那后来呢?”徐孟沅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连中三元在整个大周也只有他一个,彼时身为太子太傅之女的她自然也有所听闻,只是其中的内情却不得而知,于是她追问道。

“后来……”恒帝似也陷入了深思,他转身回到了龙座上。

“此事我也是听闻,据说靖国公动了家法,从那天起张淮清就消失在了人前,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便是昨日。姚阁老若是不提起,我怕是都要忘了这个人。”

徐孟沅有一阵子没有开口,她从恒帝寥寥几语和从前模糊的印象中拼凑出了这人的模样。

张淮清,他该是一个一身傲骨,宁折不屈的世家公子吧。

“徐卿。”

等她回过神,恒帝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就连身旁的太监都忍不住轻咳提醒。

“臣一时晃神,还请陛下赎罪。”

“无妨,朕只是想问问你怎么看,你认为朕该不该招他入朝为官。”

“依臣拙见,姚阁老的举荐也未尝不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那张淮清或许可为陛下所用,也好给靖国公和姚阁老几分薄面。”

“你说的有理,那依你看,朕该许他何职呢?”

“一切皆凭陛下心意。”

恒帝又眯起眼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徐孟沅,徐孟沅低着头假装不知。

良久,她才听到上首传来声音。

“朕知晓了,卿退下吧。”

“臣告退。”

徐孟沅走出武英殿时,吏部尚书正走上台阶,两人对视一眼,擦身而过。

马蹄声由远及近,从空旷的道路上疾驰而过,一墙之隔的靖国公府内,槐序最先注意到了百米外的动静。

马蹄声弄得他心痒,他侧过身对一旁的玄英说:“我们好久没有去跑马了吧,之前在姑苏的时候,公子还许我旬休去郊外跑马呢。”

“京城不比姑苏,我们刚回京,要处处小心,马虎不得,把你那贪玩的性子收一收。”

玄英熟练地熬着药,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睨着槐序提醒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轻重。”

槐序拿起药架上晒着的药材,手在上面无意识地翻动着。玄英瞥了他一眼,看着在他手底下被摧残的药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默默地转过了头。

“玄英,公子这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不是说这京城的水土养人吗?我看还不如在姑苏的时候。”

玄英看着火炉上煎着的药,眉头锁在一起,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也正为此而担忧,张淮清自从五年前开始身体就不大好了。回京路途遥遥,张淮清为了不让他们两担心,一路上都硬撑着不让人察觉到异常,现下病来如山倒,他已经卧床两日。

药已经煎满了时辰,玄英倒出一碗乌黑的药汁。

“这是最后一服药了,你等下去请李大夫来,再给公子把把脉,我把这药给公子送去。”

“好,我这就去。”

屋内依旧烧着银碳,窗户紧闭,连光都被隔绝了,张淮清倚靠在坐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玄英掀帘进门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立马将药端到他面前。

“公子,该喝药了。”

“嗯。”

张淮清将书放到一旁,接过玄英手里的碗,刚煎好的药又苦又涩,他却面不改色地几口喝下。许是被烫的,苍白的面庞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书再度替代了空碗,玄英还是忍不住劝道:“公子,你现在该休息,何况此时光亮不佳,阅物伤眼。”

“屋内是暗了些。”

玄英还来不及高兴,眼前人复又说道:“玄英,你去把窗开开。”

“公子……”

“去吧,我有些热了,门窗紧闭对病情无益,不信,你可以去问李大夫。”

玄英一向是无法逆他的意的,只好无奈地去将窗打开,同时将碳火放得离张淮清近了一些。

“在您生病的这几日里,府里陆续来了好几位朝臣,名义上都是来拜访老爷的。”

玄英看张淮清的状态尚可,斟酌地跟他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春日的阳光最是喜人,没了窗的遮挡便争先恐后地往屋里钻,看着被光照耀的地砖,张淮清没有言语。

良久,他才开口:“玄英,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不该回来。”

好一阵沉默后,玄英轻轻摇了摇头,“槐序和我,自入府那天起就是您的人,我们不会质疑您做的任何决定。只是……”

他抿了抿唇,垂眸站在张淮清面前,看起来有几分的悲伤。

“我们只是不想您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自张淮清回京后就不断有人提醒他,那些他刻意想要忽略的。

可是他真的能忘记吗?

崇祯二十四年,张淮清连中三元,成了整个大周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彼时他身穿华服,胸前配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望着络绎不绝来观看的百姓,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得意,唯有对一展内心抱负的期许。

只是少年意气之下,他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方式。

“你为何抗旨?莫非礼部尚书一职还委屈了你不成?”

张淮清抗旨,先帝虽免了他的死罪,但是靖国公没打算轻饶了他。

他跪在祠堂中,即使面对父亲的盛怒,背依旧挺立,咬着牙侧过脸不应声。

“状元郎?好大的威风啊,连我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吧。”

“父亲何出此言?我只是看不惯。”

“你看不惯什么?”

“太子因何入狱?大周建朝以来因文字下狱者数不胜数,父亲您看不见吗?那些文人的血泪,仅仅是因为当权者的猜忌,我要效忠的不是这样的朝廷。”

“一派胡言。”靖国公暴怒而起,失了往日的仪态。

“你不过多读了几本圣贤,还未入仕就敢妄言,你既知他们为何下狱,就更该明白祸从口出,你这番话与谋逆无异。”

一番对峙之下,张淮清反而更加镇静。

“父亲不必多说,我心意已绝,若不想我行差踏错便不要逼我。”

“逆子。”靖国公气急,拂袖离开。

当晚,张淮清当着张家祖先的排位面前,受了三十杖,棍棍入肉,他却一声都不吭,背上皮开肉绽,心里却愈发舒畅。

不知何时,三十杖已经行完,屋内只剩张淮清一人,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早已跪不住,趴在地上。

用力紧咬着的牙依旧绷着,嘴里尝到了血的腥甜,他感受到脊背上血液的粘稠,血液在面前的砖石间积洼成一团,身体逐渐变冷,连带着心口的那口气都消散了。

冷风吹拂而来,那凉意将张淮清从思绪中解救出来。

“重来一次,我依旧还会这么选择。”

银炭即将烧尽,他干脆把冷透的茶水浇了上去,炭火遇到冷水慢慢地熄了下去。

看着空中升起的烟雾,玄英把炉火移开。

“那您也不该连夜出城,要不是在途中没有大夫照料,您也不会落下病根。”

“无妨,一切唯心安尔。”

张淮清是自己离开的,京城浮华如一场幻梦,他亲手戳破了遮盖在肮脏之上的泡影,带着被伤透的心远走。

如今,他为什么而来?

无他,不过是求渡。

执念不消,难以自渡。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