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牙猫 第9章 第9章

林影玥和陈清溯在502门口对峙不下。

一后一前。一个扭头看左边，昂首不屈；一个望着面前的指纹锁，悠闲自得。

“你到底进不进去？”

昂首不屈的那个热得快坚持不住了。

“进去啊，所以你快解锁。”

悠闲自得的仍然悠闲自得。

“这你家你自己开啊。”

“我不想开，你来开吧。”

我不想打，你来打吧。

林影玥不知道陈清溯怎么现在变得比死皮赖脸还死皮赖脸！上次是想让自己推他回家，这次呢？

“好好好，我看到了，行吗？我现在无比清楚你家的门我还能开行了吧！请问现在能开门让我进去吹空调了吗？”

他像是真的感到欣慰一样点点头，把下巴往前面轻抬了一下：“不错，你清楚就好，实践一下证明给我看看。”

在绝对目的面前，陈清溯是个持之以恒的人。小时候是，现在更是。林影玥终于认清这个事实，仅用0秒就说服好自己去开门了。

再不开门她就要中暑了！

“咔嗒”一声，林影玥冲进门，两只脚互助蹬掉鞋子后就忙不迭跑到空调前，一个没注意又被“不明物体”给撞了一下。

“哎哟——陈清溯你有病啊？门口还摆一个轮椅干嘛，挡手挡脚的。”

“啊——好爽。16度我永远的神谢谢。”

林影玥就差把脸完全贴到出风口，双眸被冷气吹到本能地眯起，不住地笑着赞叹。

等燥热的感觉渐渐消散，听到后面没有什么动静，她疑惑地扭头，就看到陈清溯从书房里出来，神色不像在门口那般悠闲，碰上她的眼睛时还飘飘忽忽地移开。

“怎么了？”

“没什么。”

林影玥走过去，看见他居然还没换鞋。

“没什么？没什么那你干嘛不换鞋？”

“……跟你学的。你去把拖鞋穿上。”

“切，学人精！”

陈清溯拉开鞋柜，拿出一双明显不符合他脚大小的哆啦A梦拖鞋放在她脚边，然后也不关柜门，自顾自地移去玄关地毯换上另一双同样很显眼的小黄人拖鞋。

林影玥又“被迫”看清了一切。

鞋柜分区很分明，每层陈清溯按种类安放好他的帆布鞋、滑板鞋、跑步鞋、登山鞋、篮球鞋……唯有拖鞋单独霸居一层，放在最顶上。

一双明显小很多的哆啦A梦拖鞋和另一双同样很“迷你”的小黄人拖鞋，孤零零又井然有序地占据了一整层的空间。

上面的蓝色和黄色不比现在他们脚上的这两双看起来浓烈，大面积都已经褪色。

那是他们小时候穿的，和现在一模一样。

“哐当”——

林影玥神情自若地把鞋柜关上，蹲下去换鞋，一言不发。

她先一步换好坐到沙发上，陈清溯慢慢向她移过来。

“去把轮椅推出来我看看，我还没见过高科技轮椅呢。”

陈清溯动作一滞，他就知道刚才的“补救”无济于事，她肯定看到了。

林影玥“安分”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他，他低下头暗自叹口气，接着右转进去书房。

面前这一辆“新”轮椅，真皮坐垫、真皮靠垫，轮胎小巧但又明显得厚重，眼花缭乱的红色按钮镶嵌在上面，扶手上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操纵杆，林影玥趴近仔细瞧瞧上面的显示，虽然没直接写出文字，但她也看懂了，并且很懂。

“电量显示……”

“电压显示……”

“电源开关……”

“加速、减速……”

“速度档位显示……”

“这个是……你居然还能按喇叭？？？还有手电筒？？？”

“陈清溯，你整得好高级啊。”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像对他说的，但又像喃喃自语。

林影玥每说一个功能，陈清溯就把头低下去一点，现在快成鸵鸟了。

他不敢动静太大地深呼吸几下，抬起头，看到她还在观摩这辆“高科技”。

略微清了清嗓子：“我……我是……”

“你……你是……你是什么？说完呀。”

她歪着头直勾勾地注视他，好似真的很有耐心听他说答案。

“我……就是想让你推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是想让你帮忙当我监护人吗，你不推我的话就肯定把我扔下了，我哪里有机会说？”

林影玥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那你今天怎么还让我推？”

陈清溯感觉他快在16度的空调屋里出汗了。

“昨天推出去反正都脏了，索性就当外出用吧，正好这一把在家里用，家里你又不在，用这把方便。”

“是吗？但你这把‘高科技’的轮胎好像也没多干净啊？”

“所以我准备今天回来清洗一下，等一下就开始。”

“陈清溯，你这把‘高科技’是很高级，但是比那把‘老爷车’看着旧多了，你就为了让我做你的监护人，特意新买的？”

“嗯。”

“呵，让您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清溯自动忽略她话中的阴阳怪气，仍旧不咸不淡地继续“补救”。

“你觉得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以后出门还是你推我，不用这辆……‘高科技’，好不好？”

“……”

林影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地起身，擦过陈清溯的肩膀，推着“高科技”走了过去。

他又垂下了头，抿着唇暗暗在心里宣判：补救失败。

擦身而过带起的清浅甜香还未完全消散，充斥在他艰难呼吸的每一个间隙，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到耳际，正在消散的气味又渐渐聚集在了一起，浓郁得他心头微颤。

“不是说要清洗吗？坐在那里，还洗不洗了？”

宣判过早了。

“来了。”

补救成功。

……

林影玥原本打算看他是怎么清洗“高科技”的，然后依葫芦画瓢地帮他清洗“老爷车”，结果他弄好后握着清洁工具不放，很是熟练地“换车”，继而清洗起“老爷车”来。

她又得了闲，干脆回到沙发上去躺着吹空调。

陈清溯出来看到她横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模样，嘴角不禁翘起来，默默想到：林影玥果然还是不“安分”的才好。

“老爷车”推放在玄关处，他去拿拖把出来清理地板上弄出来的污痕。

林影玥侧躺“观赏”他的清理工作。“高科技”可以自控速度前进，也可以调整靠垫角度，她感觉陈清溯是躺在一张移动床上把地给拖完了。

“我也想坐。”

“……”

“马上。”

陈清溯把地拖完就来到沙发边，撑着坐到沙发上，把车换给她。

“哇，陈清溯，等你腿好了‘高科技’也不许丢掉好不好？”

他目光追随林影玥在家里一圈一圈地坐着“跑”，眸里不自知地透出细碎温柔的笑意。

“好，知道了。”

“太爽了吧也！等我老了也要买一辆这个。”

“你是现在就想买，现在就想用吧。”

“嘿嘿，看破不说破，做人基本道理，懂不懂啊你？”

“想玩就过来玩我的，多玩一下，反正你老了以后用不着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我就是知道。”

“切——”

“晚饭想吃什么？”

“现在几点了？我手机在茶几上看不到。”

“5:30了。”

“还早，你跟你妈说的可是很晚才回去。”

“……用你说？我过来看看吧。”

“高科技”以最快速度送林影玥到达茶几，她拿起手机，自然而然地点进某个黄色图标。

“你想吃什么？一起点了。”

“我是问你想吃什么，不是想点什么。”

上下滑动列表的手指顿住，她抬眼对上陈清溯的眼神，他似乎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你……会做饭？”

他仍注视着她，微挑了下眉，没有开口说话。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

这回他把视线移开了。很突兀。

“初中”

“哦。”

“我想吃……”

她突然想到之前他点奶茶的时候。

“跟以前一样。”

“好。”

“那走吧，去买菜。”

“不用，冰箱里有。”

“……哦，那你去吧，加油。”

说完林影玥就又准备被“高科技”带着去“驰骋”，一只手拦住她。

“干嘛？我可不会做啊。”

“……你坐这个，那我坐哪儿？”

陈清溯扫了一眼她的“坐骑”。

“……”

“我原本是想公主抱着你做饭的，不行吗？”

林影玥连滚带爬回到沙发上瘫着，嘴里还不想落下一丁点下风。

“……”

陈清溯做饭的样子她第一次见，没想到还挺赏心悦目，林影玥认为是归功于他有一双客观好看的手。

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依然从容不迫地备菜、切菜、下锅，动作很娴熟，没有把厨房弄得一团遭。

老林每次做完饭厨房都不堪入目，包装、菜叶乱丢，各种汁水黏附在菜板上。

但他没有。他会在每一次撕完包装袋后及时扔进垃圾桶，每一次切完菜后就清洗干净工具和手，也会在炒菜熬汤时把不小心飞溅出来的油汁擦抹干净。

即使这样，他做饭速度还是挺快的，至少比她爸快多了。

“做好了，来吃吧。”

“来啦。”

青椒酿虾滑、清蒸鲫鱼、烧烤味的土豆泥、火锅底料煮的“大乱炖”、还有番茄排骨汤。他确实还记得，甚至还要“贴心”地补充说明。

“小龙虾暂时没有，因为得现买才新鲜，今天暂时来不及了。等明天再做给你吃吧，好不好？”

“好……”

她被饭桌上色香俱全的“最爱”给诱惑住，下意识地想答应他。

“好、好个屁啊。明天再说，我今天是意外落难到你家好吧？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行吧。”

林影玥坐下后才反应过来，他给她做的种类是很丰富，但量都很少，更像是一人份。

“你不吃吗？”

“你先吃吧，我马上做我的饭。”

听见后面没了动静，陈清溯转头一看，林影玥象征性地往嘴里塞了几筷子，饭一动不动，于是他又转过身来，加快手上的动作，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她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时接受不了别人看着她吃或是做别的事情，必须得跟她一起吃饭才行。

“叮”一声清脆，她终于等到陈清溯入座。

他的盘子里就显得“健康”多了，一坨很色彩斑斓的饭、番茄、牛肉、豆腐、还有一大堆她分辨不出来的绿叶菜，林影玥不爱吃菜，只吃得了空心菜和花菜。

总而言之，是那种林影玥看一眼都觉得多余的菜品。

“你……你健身啊？”

“吃这个有助于恢复。”

“真的吗？”

“嗯。”

“那你快吃吧。”

陈清溯忍不住哼笑一声：“你也可以开始吃了吧。”

“要你说！”

“哦对了……做得还行吧……还可以的……”

刚刚林影玥每个都尝了一点，不得不承认：色香味俱全。

“是吗？我知道的，谢谢夸奖。”

“……”

吃饭吃得自在开心是林影玥很渴求的一件看似很平常的小事。也许别人觉得很平常，但她长这么大，只在跟那五个好朋友、爷爷奶奶、小时候的陈清溯吃饭时获得过这种愉悦体验。

她很开心，现在又多了一个长大后的陈清溯。

好像跟他每次吃饭都很自在。

想说话就说话，想沉默就沉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刻意去找话题聊，也不用留心注意着自己的吃相、夹菜姿势、盘里的最后一坨肉能不能夹走吃，她没夹陈清溯碗里的就不错了。

不过他现在碗里的实在是太难吃了，她暂时没这个**。

……

这顿饭吃得又饱又开心，陈清溯给她做的量正正好，她躺在沙发上翘着嘴角，闭眼揉一揉自己又略微滚圆起来的小肚皮。

陈清溯收拾好餐桌和厨房出来，看到这只“呲牙猫”摊开肚皮惬意的模样，手莫名有点痒，握拳抵到唇边佯作咳嗽一下，摸了摸鼻子，移到她的脚边，瞅一眼所剩无几的位置。

他觉得容得下他，撑手一起就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