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游戏 第43章 祸乱之始

就这样过了两天——整整两天，双血营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仿佛御若影来到骛殿的事情无关紧要，而万灰扬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御若影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尽职尽责地陪着万灰扬练了两天。

这天两人又在树底下，万灰扬甩着胳膊练那磨人的别扭剑法，剑刃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折线。

“不对。”御若影道——他早已草草耍完那几本剑法，此时正站在一旁充当指导。

万灰扬手一颤，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御若影，面上流露出不耐烦。

御若影在这种时候却是个毫无自觉的，径走到万灰扬身边，握住他的手，带着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

“你刚才的使法，中规中矩。但是太过僵硬，容易被抓到破绽。”御若影道，又引着万灰扬的手将剑向下划——这一动作并不包含在剑谱里，但是加上这个动作，整体会流畅很多。

“嗯。”万灰扬发出一声半是质疑半是顺从的鼻息。

御若影显然抓住了那一半的质疑。他维持着拽着万灰扬手腕的姿势，站到万灰扬对面，松开手道：“最开始的使法，再来一次。”

万灰扬乖乖划出一道迅捷的折线。

随后只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他忙低头看去时，只见御若影的手不知何时压在了那里。

“要是我拿的是刀，你这里已经被贯穿了。”御若影道。

见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万灰扬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御若影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化直为曲，是这个意思吧。”万灰扬说着，拨开他按压住自己腹部的手。

御若影点点头，看着万灰扬。

万灰扬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期待。他在期待什么？这种情感令万灰扬本能的不适。他再练不下去，随便划拉了几剑便收剑入鞘，仰头看向上方的树枝树叶——十几只信鸟在枝杈间窜上窜下，叽叽喳喳，羽毛上的光彩反射出几缕亮亮的光，肆意展示着它们身上的活力，爪旁无一例外用金线绑着一个细细的纸筒，这就是近几日寄到骛殿来的信了。

“这只鸟我前天见过。”万灰扬撇撇嘴，几乎是把气撒在了鸟身上，“它怎么还这么有活力？为什么没人来拿它的信？”

“那位姓弓的先生昨天说，让你趁早处理掉那些皇城来信。”御若影提醒道。

“啊？什么时候？”万灰扬大惊，“这是给我的？”

“你昨天答应他了。”御若影继续道。

万灰扬已无暇顾他说了些什么，轻轻地吹出一声口哨，顿时有五只信鸟拍打着翅膀飞扑下来到万灰扬头上、肩上、手上，凡是能停的地方都成为它们的立足之处。信鸟的翅膀羽毛长而硬，扫过万灰扬的脸颊火辣辣的一阵摩擦感。万灰扬实在承受不了这种亲密的待遇，将求助的目光抛向此地的唯一一个可成为救星的御若影。御若影冲他点点头。得到同意，万灰扬伸手向御若影一指，又吹出一声口哨。

五只信鸟呼啦啦飞到了御若影身上。

万灰扬感谢道：“好兄弟。”然后抓住一只看上去最活泼的拆下它脚上的信。

信鸟这生物着实有意思，一般最活泼的往往是在这里待得最久的，也就是说。它带的信是最早寄来的。

信鸟的主人并没有期望他回信，因此那信一被拆下，信鸟就展开翅膀尖啸一声，直飞冲天，消失在云端，万灰扬想抓都抓不住。

“第一封……五天前，哈哈。”万灰扬打着哈哈，不紧不慢地拆开信，公正规范的字体映入他眼中，他直接看向落款，果不其然，出自镜焱之的手笔。

“近日可好？欣闻你已平安回到骛殿，我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皇城这边一如往常，一切安好。若是说有什么新鲜事，大概就是城西那对姐弟把昏迷的束熙和夏歧送回来了吧。抓捕韩皓清的任务显而易见的失败了。哦，还有一点，同时被送过来的还有一个莫家小少爷，他曾经在大场面下公开表白过夏歧……哈哈，现在墨宫的几个罗兰信子已经开始造谣了。你若是感兴趣，我可再多给你讲讲。”

万灰扬噗嗤一下笑了，转手开始拆第二封——也是镜焱之写的。

“束熙和夏歧已经苏醒，不过他们好像变傻了。问起来城西的事，什么都不记得。奂悉（那个裹着一身黑的家伙）给他们喂了吐真剂，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真是离奇。谭宫主说你也去了，所以城主最近可能会登门拜访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关于韩皓清，我们目前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你有线索，可以回信过来告诉我。”

第三封。还是镜焱之。

“城主撤销了对韩皓清的追捕令。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城主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你最近过得怎样？我又新读了几本家里的书，想和你讨论一下。对了，我们罗兰信子接到的下一个任务是有关双血营的，城主好像和他们营主有些恩怨。”

第四封，镜焱之。

“为什么不回信？是没看到吧哈哈。真的，写到这里我可要责备你一句了，你居然不看朋友的信。不过其实无所谓，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的。只要你在那边过得开心就行。对了，方便我问一句，你在那边孤独吗？有没有亲近的人，可以帮你排忧解难的？”

万灰扬兴致勃勃地看完四封信，感到心中受到了一点来自皇城友人的安慰，手上又有了力量。他接过御若影递过来的最后一只鸟。这只鸟的精神状态与第四只一样，约莫这两只鸟都是昨天飞来的。万灰扬解开绳子，展开信，触目惊心的红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不是镜焱之写的。比起信，这更像是一张被胡乱涂抹后扔在一边的草纸。纸上横七竖八纵横交错，深深浅浅，尽是“灰扬”二字。字迹狂乱，像是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过街，又像是失心疯的病人在狂乱的舞步。万灰扬心脏一紧，果断把纸折起，张大嘴呼哧呼哧，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他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眼，他认定了寄这封信的人有病。

万灰扬回到书房，给镜焱之写了回信，大概概括了一下自己近日的生活，略讲了讲城西的黑衣人，然后夸赞了一番弓爵，并表示镜焱之无需担心。他刚把自己的信鸟放飞，又一只信鸟翅膀一收准确落在万灰扬肩上。

这是镜焱之今天写的信。

“城主去杀双血营营主尹菱了。大战在即。”

只有这一句话，字与字之间连在一起，看上去是匆忙写就。

这内容太过震撼，以至于万灰扬忍不住读了出来。御若影听到“尹菱”二字，睁大了些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万灰扬。万灰扬理解他的感受——毕竟之前他了解到，尹菱是御若影的师父。于是他怂恿御若影道：“你要不要，回去救援一下？”

御若影咬牙切齿，狠狠点了一下头，一把拉住万灰扬：“你一起。”

万灰扬其实不想掺和这事，可又记得尹菱曾说想跟自己一叙。求知欲与好奇心随着梦想而膨胀，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东西了。万灰扬不能放任尹菱被杀，更何况，他有自信城主无法下手杀掉自己。所以明知前方是一条险路，他还是跟着御若影，走出了骛殿的围墙。

万灰扬和御若影的背影刚消失，就有另一个人从丛林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刚拆下来的信，望望二人进林的方向，笑着叩响了骛殿的正门。

万灰扬和御若影二人循着树丛朝双血营的方向走了不远，在听到赫堇河的流水声前便听到了打斗之声。二人连忙赶过去，映入眼帘便是城主一人不紧不慢踱步般向前走着，周围几个人联手对他展开进攻。万灰扬在其中看到了在兰宫刺伤自己的罗怜雪和前几天袭击自己的那个女孩。城主一人一剑，耍的自如华丽，优雅而敏捷地挡开攻过来的每一次攻击。他甚至在礼貌地微笑。

万灰扬和御若影又往前伏了几步，御若影观察了一会儿战局，起身拔刀准备加入战斗。还没跃出去，就被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的尹尘尽拉住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万灰扬想，如果尹尘尽没来，那才是奇怪。

尹尘尽瞪着御若影：“你把他带过来做什么？”

御若影道：“他自愿的。他可以帮忙。”

“帮什么忙？”尹尘尽道，“这是我们双血营的事，灰扬是皇城的，你这样让他很难办。”

尹尘尽不提，万灰扬都快忘了自己是皇城立场的人了。

御若影恍然大悟，转头对万灰扬道：“对不起。”

这道歉一出，事情变得真的难办起来了。万灰扬也觉得自己贸然参与这场争斗不妥。况且刚才他观察发现，尹菱其实不在这里。

那边传来一声惨呼，三人齐齐向那边望去：城主已经开始往剑上染血了。

“战况紧急。我先继续拖着，御若影你保护好万灰扬。”尹尘尽说着，提剑返回。

“等一下！”万灰扬道，“你们怎么确定城主的目的？”

“有可靠消息来源。”尹尘尽真的停下，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重新投入战斗。

尹尘尽走了。御若影举着刀，端详着万灰扬，似乎在考虑应该把他安置在哪里。万灰扬摆手道：“没事，你去吧，我有要去的地方。”

御若影点一点头，嘱咐道：“保护好自己。”随后也跃出去加入了战斗。

万灰扬决定只身一人去双血营探查。他有预感，尹菱一定就在那里。没走出几步，地面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不同于上次的袭击，这次整片地面，乃至整座山都在晃动。

地震。

两个字浮现在万灰扬脑海里。弓爵的《自然灾害》一书中有记载这种现象。

但是，诡异的是，晃动的仅仅只有地面，地面上的树一棵棵不受干扰地挺立着，没有一棵倒下；远处的群山虽然在微微晃动，却没有一块石头跌落。即使如此，万灰扬也在晃动中感到头晕目眩，跌倒在地，不知正好磕到了头的哪处，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天色已昏黑，自己昏迷了两个时辰以上。地面已经停止晃动，万灰扬揉揉后脑勺，还是疼的要命。不仅如此，他的心跳也是飞快。周围忽的涌起灰色的雾气，吸一口就好像有了万条银针刺入咽喉，疼的要命。

太反常了。万灰扬看向之前城主和那几个双血营人激斗的方向——此刻那里已空无一人。或许会有几具被草叶掩盖的尸体。万灰扬无心往那边看，想起来自己的目标，便继续向着双血营的方向走。

越走越不对劲。周围的树木似乎移了位置，眼前一切景色都与记忆中大不相同。有些树似乎突然增长了几年的高度，还有那些藤蔓，以前真的有吗？万灰扬极力否认自己迷了路的可能性，继续凭着自己的方向感向前走。

方向没错，他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流水声了。

脚下的草叶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长，交织着，像是巨网般等待着猎物到来，等待着饱餐一顿。树木反而是渐渐稀疏了。

胸口那颗心脏跳的越来越激烈，简直像是要提前完成这辈子的工作量一般。

万灰扬顿住了脚步。这是一片被树围起来的圆形小空地，草叶茂盛的发狂，又多又长，万灰扬一脚迈进去，都看不到自己的鞋。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来过这地方。

但是让他驻足的，不是这片空地的异状，而是从对面的树与树之间的夹缝中走出来的那个人。

弓爵。

休闲就到这里吧，接下来要开始干正事了

小刀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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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祸乱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