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 第4章 露台交锋

慈善晚宴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门隔绝在身后，露台上只剩下都市夜晚的低沉嗡鸣与微凉的晚风。沈聿背对着宴会厅，倚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远处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审视一个无形的棋局。

周铭提供的关于林灼的详细报告，在他脑中清晰罗列：新科影后，口碑正值巅峰，形象正面，商业价值飙升……以及，正被永晟资本的李永晟纠缠，面临资源挤压的风险。一个美丽、有价值，且急需庇护的“合作对象”。

风险与收益同样明显。他厌恶麻烦，但若能以可控的代价，换取沈氏形象的根本性扭转，这无疑是一条值得考虑的捷径。关键在于，她是否足够聪明，足够清醒，懂得游戏的规则。

细微的高跟鞋声自身后响起，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沈聿没有回头，直到那脚步声在他身侧不远处停下。

“沈先生。”女人的声音响起，清越，镇定，与他预想中可能带着谄媚或惊慌的语气截然不同。

他缓缓侧过头，目光落在林灼身上。她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长裙，站在露台朦胧的光线里，肌肤胜雪，颈间的钻石项链折射着微弱的光。很美，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那里没有讨好，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冷静，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林小姐。”他淡淡回应，算是打了招呼，等待她的下文。他很好奇，这个被逼到悬崖边的女人，会如何开出她的条件。

林灼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仿佛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恭喜沈氏上周成功并购科讯科技，很漂亮的一仗。”她先展示了她的功课，表明她并非一时冲动。

沈聿眉梢微动，不置可否。“林小姐对科技板块也有兴趣？”

“我对一切能创造价值的商业行为都抱有敬意。”她巧妙地回应，向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同样的城市夜景，“就像沈先生运筹帷幄，创造商业价值。而我，或许在另一个领域，也能创造一些……舆论价值。”

钩子抛出来了。沈聿终于完全转过身，正面看着她，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直说吧，林小姐。我的时间有限。”

这种直接，反而让林灼松了口气。与聪明人打交道，绕圈子是最愚蠢的。

她转过身，直面他，脸上那种属于“影后林灼”的完美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冷静和坦诚之间的神色。“好，沈先生是爽快人。那我直言不讳。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背景板’，来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难而退。”

她顿了顿，观察着沈聿的表情，他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听着。

林灼继续道：“而沈先生您，沈氏集团近期似乎因为一些家族成员的私人问题，受到了一些不必要的舆论关注。虽然无关大局，但想必也困扰着追求完美的您。”她的话语精准，点明了沈聿目前的痛点。

“所以？”沈聿的声音依旧平淡。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林灼的心脏跳得飞快，但语速保持平稳，“一场对外的，‘恋爱’交易。”

终于说出来了。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晚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车鸣。

沈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表象，直抵内心。林灼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与他对视。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闪躲，都会让这个荒谬的提议瞬间破产。

几秒钟后，沈聿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嘲讽。“林小姐，”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认为，我沈聿，需要靠一个女明星的绯闻来转移舆论视线？”

他的话语像冰锥，刺人生疼。直接点出了两人地位的不对等，以及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可能有多么不自量力。

林灼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但她没有退缩。“不是绯闻，是‘稳定、正面、强强联合’的公众形象。”她纠正道，语气坚定，“沈先生，负面新闻之所以是负面，不在于它多大，而在于它不被控制。一段受人祝福、势均力敌的‘恋情’，能最快、最有效地重塑公众印象，将那些杂音彻底覆盖。这比任何冰冷的公关文都更具说服力。”

她看到沈聿的眼神微微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是多了几分考量。她知道自己说中了一部分。

“而我，”林灼趁热打铁，指了指宴会厅的方向，“刚刚拿到金梧桐奖，形象正面，公众关注度正处于巅峰。与我‘绑定’，对沈氏而言，是锦上添花，是向公众展示沈氏领导者不仅商业手腕高超，个人生活也同样‘高端、健康、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绝佳机会。同时，也能为我屏蔽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她将自己的价值，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他面前，如同展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这感觉并不好受，但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体面也最有效的自救方式。

沈聿沉默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城市灯火，似乎在权衡。露台上只剩下风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灼的心也一点点悬高。

终于，他转回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比之前多了几分实质性的探究。“你的‘麻烦’，具体指什么？”

他没有直接拒绝！林灼心中一动，知道有戏。她言简意赅：“永晟资本的李总，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资源挤压。”

沈聿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显然，他对李永晟之流的风评有所耳闻。他淡淡道：“苍蝇而已。”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傲慢和碾压感。

林灼心中苦笑，是啊，对沈聿而言是苍蝇，对她来说，却可能是能掀翻小船的风浪。

“即使是苍蝇，不停地嗡嗡叫，也会让人心烦，甚至可能带来病菌。”林灼顺着他的话说道，“我需要一扇足够坚固的纱窗。”

这个比喻似乎取悦了沈聿，他眼底那丝冷意淡化了些许。

“你的提议，很有趣。”他终于给出了一个不是评价的评价，“但风险可控吗？公众不是傻子，如何确保‘表演’逼真，又如何确保结束后能顺利‘解绑’，不留后患？”

他开始考虑细节了！林灼精神一振，立刻回应：“我们可以制定详细的契约，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包括在公共场合的互动规范、信息发布口径、合作期限以及到期后的处理方式。我的团队在舆情管理和公关方面很有经验，可以确保整个过程在可控范围内。”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最终决策权在您。如果您认为风险大于收益，就当我从未提过。”

她以退为进，将选择权交还给他，同时也展现了自己的专业和冷静。

沈聿再次陷入沉默，但他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林灼屏息等待着，她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

他看向她，目光在她明艳却带着倔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评估这件“合作物品”的稳定性和可靠性。许久，他薄唇微启，吐出了三个字：

“谈谈条件。”

一瞬间，林灼几乎要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她成功了！至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这里不是谈条件的地方。”林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如果沈先生有兴趣，我的经纪人明天可以带着初步方案，拜访您的特助。”

沈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看向林灼：“号码。”

林灼愣了一下，随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手机在手包里轻微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和一个句号：

“沈聿。”

这是他确认联系方式的方式，直接，高效，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我会让周助理联系你的经纪人。”沈聿收起手机，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事公办，“明天上午十点。”

“好的，沈先生。”林灼颔首。

交易达成，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两人都不是善于闲聊的人，尤其是在这种纯粹由利益构建的初步联系之上。

沈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露台门口。林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心一片濡湿。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那条只有名字的短信。

露台的风吹拂着她发热的脸颊。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和这个叫沈聿的男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场盛大的、危险的表演，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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