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心脏古怪得很,被砍成烂肉以后,还在以心跳的频率不断蠕动,仍旧有着生机。
这明显不合常理,宋大少扭头再看上官慈恩,只见他卧在地上,用胳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极尽痛恨地盯着他。
上官慈恩本就长得恐怖怪异,脸上的肌肤全被兽皮痣覆盖着,上面还横七竖八地长了坚硬的鬃毛,脸的轮廓也不似常人,不合常理,这里剧烈地凹进去,那里硕大一坨小坟包似的凸出来,两只瞳孔一黑一红,牙齿坚固锐利闪着森白的光,怎么看怎么邪气。
此时他倒在血泊之中,衣裳大开,胸口处一个巨大的窟窿,喷泉似的鲜血直往外涌,两个肺一左一右各露出一小截,宛如破损风箱一般,随着他的呼吸剧烈起伏,呼哧呼哧有声,不断地往外喷血滴。
他命大的很,都这样了竟还没死透,盯猎物一样死死盯着宋大少,好似不将渣男贱女一道拖入地狱便死撑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似的,瞧得两人脊背酥麻遍体生寒。
宋大少浑身一软,手里的刀咣当一下砸在地上,他结结巴巴问米粟,“他、他、他怎么,还、还没死?”
米粟惊恐地往他身后躲,杏眼含泪一脸无辜,“不、不知道啊!”
星光从破损的屋顶照入破庙,在神像上薄薄地镀了一层银辉,方才没注意,仔细一瞧,庙内供奉的竟然是凶神恶煞脚踩小鬼的阎罗王。
宋大少的脑子突然转过弯来,想是将上官慈恩欺负得太惨,这怪物心怀怨气死不瞑目,直接原地化成厉鬼了吧。
他顾不上怜香惜玉,一把将米粟推倒在地,慌忙将自己身上的错处摘干净,“是她勾引我的,也是她负你深情厚意骗你掏心的,有什么仇怨冲她来,不、不关我的事!”
米粟一屁股坐在一滩血上,被小鬼索命一样一脸惊恐,“啊啊啊”大叫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上官慈恩一把拽住脚腕。
上官慈恩那张可怖的脸越逼越近,米粟吓坏了,哆哆嗦嗦去推他,却摸上了他胸前的血窟窿,又热又黏的血糊了她两手,她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上官慈恩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喊住了鬼鬼祟祟贴着墙角往外溜的宋大少,“站住!”声如洪钟,在破庙里一圈圈回响,一点都不像将死之人。
宋大少吓得尿裤子了,直到裆下的液体,从温热变成了冰凉,他才缓过劲来,努力笑得狗腿讨好,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上官公子,你们之间的账慢慢清算,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迈开腿就往外蹿。
两条腿跑着跑着却凌空了,是上官慈恩扯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像提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上官慈恩咬牙切齿,“你让我掏出了我的心,我照做了,现在,该轮到你掏心了!”
血沫子喷了宋大少一脸,混着宋大少额头上不断涌出来的冷汗一道往下流,宋大少连连摆手拒绝,“不、不关我的事啊,是那女人跟我打赌,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异于常人。你这么惨都是因为她啊,都是她害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了我吧!”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上官慈恩才不管这么多,“不掏是吧?我帮你!”
他将宋大少扔到地上,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钝刀,死死地按住他,剥开他的衣服,用手掌探了探,确定了心脏的位置之后开始动手,完全不管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捧着鲜血淋淋尚且温热的心脏,放进了自己敞开的胸腔,一心换一心,如此才能算公平。
米粟清醒之后,发现宋大少早就死透了,他脸皮被剥走,作案人手法粗糙,以至于留下了不少坑坑洼洼。他的胸前满是血,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陷下去一块。
米粟咬着唇,爬过来掀开他的衣服一瞧,果然是少了颗心脏。
这时上官慈恩走过来了,怀里捧着带血的野果,黝黑的脸上违和地贴着宋大少的脸皮,他很努力地不吓到心上人,一上来就很是温柔地道:“阿粟,饿了吧,来,吃点果子!”
他将碍事的尸体一脚踢出去老远,自顾自地坐在米粟身边,果子不断地往她身边凑,目光灼灼地等着她伸出手接受自己的心意。
米粟又惊又恐,花容失色,哭着惨叫着连连后退,生怕这怪物挨上他毫分。
上官慈恩对此很不满,“你不是嫌我生的丑陋吗,现在我换上了你喜欢的面皮,你怎么反倒是怕我了呢?”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你看啊阿粟,我不仅脸是他的,心也是他的,你怎么不爱我呢?”
米粟经受不住又晕死过去。
等她再度睁眼,发现上官慈恩正背着她往前走,她问,“你要带我去哪?”
上官慈恩步履飞快语气轻松,“回家啊!给阿爹阿娘看看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恒阳仙尊瞧热闹不嫌事大,“看看你俩养出来的好儿子!”
苏榴火:“……”平日里竟然没发现好大儿如此偏执变态,他一贯的温顺倒是让她彻底忘了他天生坏种的事实了。
上官靖天:“……”还好没真回来,感恩。好不容易能接受长得丑的人喊自己爹爹,没想到又丑又变态,吓人。
米粟挣扎着从上官慈恩背上摔下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上官慈恩一脸宠溺,温温柔柔,“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说好了要跟我一辈子在一块的,我们回家便拜堂成亲好不好?”
“不!”米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爱你,我、我说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上官慈恩敛了笑意,眼底一片冰冷,“可是,我当真了呢!”那架势好像是在说,无论你是不是心甘情愿,我都娶定了。
遇到这么一个变态就已经足够令人崩溃窒息了,要是再跟他回家,见识一大家子又丑又变态的人,倒还真不如即刻死了的好。
见摆脱不掉,米粟心如死灰,走到穷途末路也便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笑得癫狂,“上官慈恩,你就是个怪物,长得猪狗不如,做事更是猪狗不如,一靠近你我就恶心的要死,我宁死都不会从了你的!”
撩完狠话,她心一横,一刀抹了脖子,怕死要被这变态辱尸,她索性拼着最后的力气从万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上官慈恩深受打击,顿觉生无可恋,跟随着米粟一跃而下。
三个捉妖师围着火堆坐成一圈烤着鱼,忽听一道风声急促呼啸,抬头一瞧,一个女人极速地从上空坠落,啪地一声,血肉横飞,砸出一个巨坑。
女人血肉模糊骨头碎成渣渣,救都没法救。
捉妖师们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有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从上空坠下来,吓得众人赶忙躲远,眼睁睁看着那东西砸出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坑。
那人形东西从坑里蹿出来,一路跳进女人砸出来的深坑里,毫不嫌弃地抱着那坨肉浆流泪亲吻。
大家瞧着他脸上翘起来的面皮,以及胸前窟窿上安着的那颗一跳不跳,似乎同他贴在脸上的面皮一样,是从别人身上剜来的,赶忙放了信号弹急禀宗门。
很快捉妖师云集,祭出各种各样的法宝,终于成功将上官慈恩抓走。
一个多月过去了,上官慈恩在炼丹炉里迟迟无法炼化,每日里都捧着一坨干瘪风化的肉泥痴痴傻傻地嘟囔着些什么。
恒阳仙尊提点道:“他执念未消,去吧,让他放下执念,你二人便能顺利过关!”
两个人立马出发了。
捉妖师听闻他们的来意,看他们皆是正常人,一身正气,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于是相信了他们,将二人关进了炼丹炉。
炼丹炉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暂消,但余温还是很高,到处都是灼热一片,要不是苏榴火同上官靖天一身修为并非凡人,早就被炼化成一滩血水。
见自己的爹娘来了,一身狼狈的上官慈恩捂着脸连连后退,生怕被他们认出来。
苏榴火丝毫不嫌弃他一身的血污,像他小时候一样将他温柔地揽进怀里,手指伸进发丝之中,一下下顺着他糟乱的头发,“恩恩,这些时日受苦了吧。都怪爹娘不好,没能护你周全。”
上官慈恩嚎啕大哭,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哽咽地问:“娘亲,真的是孩儿做错了吗?”
苏榴火安慰,“你没错,错的是爹娘,没有教会你人心险恶,由着你的性子放你出远门。”
察觉到怀中之人情绪稳定了很多,身上的戾气骤减,一味地依偎在她怀中小声抽泣,苏榴火跟他说,“恩恩,你知道吗,你娘我啊,年轻的时候老漂亮了。”
一旁的上官靖天抢着说,“你爹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差!”
苏榴火继续说,“其实,你不是我俩的亲生骨肉。”
上官慈恩苦笑,“我猜到了。”他又不瞎,他爹娘年轻的时候,那长相,用风华绝代祸国殃民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苏榴火顺着他的背,“第一回见到你,我和你爹都觉得你老丑了,但是你亲生的爹娘把你送给我们了,都给你做爹娘了,又哪有嫌弃儿子丑的道理。我俩手忙脚乱地给你换尿布,听见你咯吱咯吱的笑声觉得你可爱极了,后来你会跑了,总是满院子跑来跑去地喊爹娘,变着法地哄我俩开心,我和你爹越看你越觉得好看。是世人眼瞎,总盯着皮囊,我觉得我的儿子是全天下最最优秀最最好的孩子了。”她一脸的慈爱,好像真陷进了回忆里。
一听这话,上官慈恩整个人愣住了,暴戾的瞳孔恢复了清明,苏榴火的话一遍遍在他的心头回荡,真的,是最最好的吗?看娘亲的样子,不像是在哄骗他呢。
苏榴火温柔地哄道,“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回家吧!去一个没有疼痛,没有辱骂,没有偏见,幸福快乐的地方。”说完一挥袖子,熊熊烈火在炼丹炉里炸开。
三个人紧紧抱在一块,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脸上满是释然。
最后时刻上官慈恩幸福地闭上了眼,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愿来生,我们还是一家人,我要做个正常人,有着普通的相貌,我要好好孝敬你们,我要博学多才,成为你们真正的骄傲。
上官慈恩篇——你说你喜欢我,却原来只是骗我,真实目的是看我丑陋怪异,想瞧瞧我的心是不是也同常人有异。没关系,我不怪你,可是,我换上你喜爱之人的面皮,你怎么不欣喜?你瞧,我的这颗心都是他的呢……[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破阵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