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破城 第5章 崩塌

坐标X101、Y202指向舱壁角落的应急出口，门牌号“202”正在融化，液态金属滴落的轨迹竟组成了母亲的脸。祝烟杨猛地推开舱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踉跄跌倒：哪里有什么平原，只有垂直延伸的金属井道，数百个球形生态舱悬挂在半空，每个舱体表面都蒙着薄如蝉翼的蓝雾，像被裹在发光的茧里。

“检测到共生体适配者。”机械音从头顶降下，祝烟杨抬头，看见井道顶端悬着一座倒锥形建筑，外墙流转着水纹般的蓝光——正是父亲全息投影里的屏障塔。而在她脚下，井道底部沸腾着蓝色泥浆，无数条绞杀藤从泥浆中探出，藤梢开着人类手掌大小的花朵，花瓣竟是金属齿轮拼接而成。

她突然想起日记里的片段：“蓝雾会模仿宿主记忆中的美好事物。”所谓的鸢尾花、草莓蛋糕，不过是蓝雾根据她的认知构建的幻觉。真正的外部世界，从她出生起就被锁在这钢筋混凝土的牢笼里。

金属匣子在怀中发烫，祝烟杨颤抖着打开，里面躺着一枚菱形晶体，表面蚀刻的纹路与她锁骨处的疤痕完全吻合。当晶体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耳中响起母亲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录音：“烟杨，去屏障塔顶层，那里有能关闭所有模拟舱的密钥。但记住，蓝雾的真相…藏在你每次‘摔倒’的地方。”

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七岁那年翻越的“篱笆”，其实是生态舱的安全护栏；所谓的“月牙形疤痕”，分明是晶体嵌入皮肤时的手术切口。祝烟杨终于明白，父亲说的“失败品”不是指她无法适应模拟世界，而是她过早觉醒了对蓝雾的感知力，能看穿系统漏洞。

井道突然剧烈晃动，一只绞杀藤卷住了她的脚踝。齿轮花瓣张开，露出内侧排列的利齿，每一颗都反射着蓝雾的荧光。祝烟杨本能地将晶体按向疤痕，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的血液竟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滴落在绞杀藤上的瞬间，金属齿轮开始融化，藤蔓发出尖啸般的电子音。

“共生体融合度73%。”屏障塔传来新的播报，“允许进入核心区。”井道侧壁弹出一架生锈的梯子，直通顶端的蓝光。祝烟杨顾不上查看父亲的情况，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每经过一个生态舱，她都能看见舱内凝固的画面：有的“父亲”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有的“母亲”在晾晒不存在的衣服——全都是蓝雾根据人类记忆编织的牢笼。

当指尖触到屏障塔入口时，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祝烟杨回头，看见父亲站在井道中间的平台上，他的半边身体已被蓝雾吞噬，皮肤下流动的磷光勾勒出机械骨骼的轮廓，而另半边脸还挂着她熟悉的、哄她吃药时的温和微笑。

“烟杨，别去。”父亲的声音像两种频率在打架，“蓝雾不是敌人，它只是想让人类进化…就像你手腕上的镯子，不是吗？”他抬起手，掌心躺着半枚破碎的翡翠镯子——正是祝烟杨刚才爬管道时遗失的。镯心处嵌着一枚微型芯片，上面刻着与晶体相同的纹路。

祝烟杨突然想起母亲声音里的最后一句：“藏在你每次‘摔倒’的地方。”她终于明白，所有的“异常”都是蓝雾留下的线索：放射性泥渍是能量场紊乱，季节错乱是系统报错，就连父亲的茧子都不是扣动扳机的痕迹，而是长期调试基因调节器留下的印记。

“你不是我爸爸。”她握紧晶体，疤痕处的蓝光与屏障塔的光芒遥相呼应，“真正的爸爸，在我七岁那年就被蓝雾吞噬了，对吗？”

“不完全对。”“父亲”歪头，蓝雾在他喉间形成声带，“我们是融合体，保留了他97%的记忆。他确实想保护你，但方法太愚蠢。只有让所有人类都成为共生体，才能在蓝雾纪元存活——而你，是第一个成功融合的样本。”

屏障塔的大门突然打开，刺眼的蓝光中，祝烟杨看见塔顶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腕上戴着完整的翡翠镯子。她的头发和瞳孔都是纯粹的蓝色，却对着祝烟杨露出温暖的笑——正是全息投影里的母亲。

“妈妈？”祝烟杨的声音哽咽。女人抬手，掌心浮现出与晶体相同的光芒：“过来，烟杨。我们不需要摧毁模拟世界，而是要让它成为人类与蓝雾共生的起点…就从你识破第一个漏洞开始。”

井道底部的蓝雾突然沸腾，无数绞杀藤卷着金属碎片升起，像是在呼应母亲的召唤。祝烟杨看着手中的晶体，又看看半机械化的“父亲”，终于迈出脚步。当她跨入屏障塔的瞬间，整座井道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蓝雾的荧光在流动——模拟世界彻底崩塌，而真实的“蓝雾纪元”，正从她的疤痕处，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