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秋华 第40章 猫腻

沈秋冷和孟娇原来约的是在茶楼相见，但孟娇觉得茶楼太过于文雅，不适合她，于是最后地点定在了醉仙阁。

沈秋冷昨晚宴请柳疏妄，也是在醉仙阁。

柳疏妄摇着他那把桃花扇，跨进醉仙阁打量着四周，金碧辉煌却没有俗气，每一处都是藏不住的贵气。在座的人面带红光，高举金樽，把酒言欢。酒池中央，露着肚皮的美女蒙着面纱跳着婀娜的舞姿，欢快的鼓点更是让气氛更上一层楼。

“不愧是这名满大煜的醉仙阁啊，”柳疏妄满意地上楼进了包厢，“嗯，不错，担得上是我柳家的产业。”

沈秋冷掩面，差点都忘记了柳念的柳也是借了柳家的姓，“小舅这是认可柳老板的能力了？”

柳疏妄闻言回头看向沈秋冷，摇了摇桃花扇，煞有介事道，“人呢，带过来我瞧瞧，能力再强不合眼缘可不行。”

沈秋冷左手一挥，“小舅，里面请。”

柳念知道沈秋冷要来，早早就在里面等候着了，一袭素衣坐在古琴旁边，用檀木簪将头发束起来，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又带着淡淡地疏离。本就是读书人出生，柳念做了几年的老板也没有染上铜臭气，还是翩翩公子的感觉。也正是如此，当初让柳念去接近楼妙，楼妙才接受的柳念。

此时还有一束光不偏不倚地打在柳念身上，衬托得他更加不入凡尘。

柳疏妄向里走了几步，才见着被屏风挡住的柳念。瞧见他的第一眼，柳疏妄稍微有些愣神，他听过许多关于柳念的传闻，总以为他是一个眼里全是充满算计的人。现在一见，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模样。

沈秋冷站在柳疏妄身后，瞧着他微微张的嘴巴，很不厚道地笑了，“怎得，小舅这番没见过世面。”说完沈秋冷“啧啧”了两声，“没法子，还是我家阿念太优秀了。”

柳疏妄回过神，接受沈秋冷的调侃，手上扇扇子的幅度都大了不少，“确实，这楼不错，人也确实不错。”

柳念没在意沈秋冷和柳疏妄在聊什么，只是看二人进来了，他便伸手开始抚琴，悠扬的琴声便流转在雅间内，瞬间将人带入了一番仙境之中。

柳疏妄坐下的位置，正好坐在柳念的正对面。侍女为他满上一杯酒，他端起酒杯，欣赏着柳念的弹奏饮下了这杯酒，对着沈秋冷道，“秋儿，这不会是你老相好吧？”

沈秋冷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抖，“何以见得？”

“长得好看，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柳疏妄摸了摸下巴，“琴弹得也好，还会做生意。”

沈秋冷听着柳疏妄的话，微微点着头，“原来小舅你喜欢的是这一款。”

“啊？”柳疏妄将目光从柳念身上移开到沈秋冷身上，“哪一款？”

“长得好看，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会商贾之术，还要精通乐理。”沈秋冷对着柳疏妄刚才描述的柳念一通分析道，“江南名门望族家的贵女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怎么到现在柳家的家主夫人还没出现？”

还没等柳疏妄接话，沈秋冷继续道，“嗷，我知道了。贵女缺少一点前提，她们自小锦衣玉食，不会身处于红尘铜臭之中摸爬滚打，自然也不能有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反差感，不能让小舅你感到有些震惊。”

柳疏妄听着沈秋冷的分析，也学着她的模样点点头，“哦，原来秋儿喜欢的是这一款，那你面前不是有这样的人吗？怎么至今驸马之位空缺？”

沈秋冷倒是理直气壮，“驸马之位空缺归空缺，但我金屋藏娇了。”沈秋冷说完，朝柳疏妄眨眨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侍女瞧见杯中的酒水空了，赶忙小心地补上。

“好一个金屋藏娇。”柳疏妄狐狸眼中全是笑意，他这个侄女也真是有趣，与他想象中的跋扈公主也颇为不同。他不禁摇摇头，后悔自己没早些来盛京，瞧瞧这有趣的人和事了。

“那什么时候带着舅舅见见你这个‘娇’啊？”柳疏妄眸中流转着光辉，已经猜的出来沈秋冷说的是谁了。下午在公主府中与沈秋冷的交谈中，柳疏妄自然是知道目前的情况究竟是如何，也知道那以奴籍入了公主府的杜家公子，根本不似外面流传的那样。

那现在还能让沈秋冷这么维护着，以前的感情必然是没有断的。

“该见得时候自然是让小舅见的。”沈秋冷对上柳疏妄的眼眸，不咸不淡道，“倒是小舅，总不能真一眼瞧中了阿念了吧？”

柳疏妄摆摆手，“是真觉得是个不错的人，秋儿愿意忍痛割爱把他让给小舅我吗？小舅手底下还有很多擅长经营酒楼的人，秋儿随意挑选一个就是。就比如说江南八仙楼的楼主，那可也是顶顶有名，再比如...”

“哎，这不行。阿念在我这里的分量可不止是一个擅长经营酒楼的人啊。”沈秋冷打断柳疏妄的话，有些意味深长道。

“行，秋儿不愿意，小舅还能强迫不成吗？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柳疏妄朝着沈秋冷举杯，敬了她一杯酒，“我刚就想问了，这酒，是咱柳家的配方吧。”

沈秋冷点头，“是，这酒是从公主府里搬过来的，为了招待小舅特地准备的。这配方，还是当年外祖母留给我的。”

没等侍女上前，柳疏妄又自己满上一杯，饮尽，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配方没错，但总觉得缺少了点味道。柳家的配方酿的酒，还得是江南的地理位置才可以酿出来最佳的味道。”

“那等翻过年，我去江南，小舅记得请我喝啊。”沈秋冷也端起酒杯，敬了柳疏妄一杯酒，“对了，秋儿还真想让小舅帮我带个人回江南。”

“哦？”柳疏妄挑眉。

窗外的光景从灯火满街头到暖阳挂在枝头。雅间内的还是一样的布景，只不过坐在里面的人变了样。

沈秋冷依旧保持着和孟娇相处时的男装打扮，也没让柳念继续作陪。

孟娇拉着沈秋冷的衣袖，“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再陪我回一趟孟府吧。”

沈秋冷端起茶杯，吹了吹，“肯定要的。”

“主要今天父亲不在府上...你明天能否来？”

“这么着急？”听到孟娇的话，沈秋冷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是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孟娇挠挠头，“父亲希望我俩尽早完婚，下周不是就冬至了嘛，他希望我们在冬至前能定下来，不办什么仪式都行，只要让我成为你的人，跟你回儋州就好。”

“我还是没懂，为何这么着急？英王那边在催？”沈秋冷脸色微变，眉毛拧紧，凤眼里有些冷厉。

孟娇喝了口茶，“可能吧，一开始也就是说英王也是想尽早成婚，所以父亲才只给半个月的时间让我自己找如意郎君。另一方面，其实我也觉得还有些什么原因，只是父亲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问。”

沈秋冷没说话，孟娇既然能有这样的感觉，证明孟老爷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从这些天的接触当中，沈秋冷确定孟老爷是真心对面前这个孟娇好，她也再让祝青去探查孟府当年究竟是不是只有孟大小姐一个女儿。沈秋冷怀疑，这个孟娇也真得是孟老爷的女儿，一来是因为孟老爷的态度，二来是因为她真的与孟大小姐长得很像。

沈秋冷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现在，孟老爷希望孟娇好的情况下，又不想她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而是着急把她托付给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让她赶快离京，这其中必有猫腻。

孟娇歪着身子，一双杏眼里写着一些不解，“怎么说？”

“可以，我明天上午就去一趟孟府，你同孟老爷说一声。”

沈秋冷离开醉仙阁后，并没有着急回公主府。在醉仙阁坐了一下午，冬天白日的时间短，出来一望天，夕阳也快亲吻远处的山头了，天边是一片橘红。

沈秋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感受着拥挤热闹的街道上的烟火气。接近年关，很多铺子已经在卖和过年有关的东西了，红颜色的物件琳琅满目。

街上还有些玩杂耍的艺人吹着火圈，遛着猴子。百姓们围了一圈又一圈，在给他们叫好，放在一旁的铜碗里面已经丢满了铜钱。小孩子扎着两个小辫子在看热闹，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是亮亮的，装在绒绒的手套里的两只手还不忘给艺人们拍手鼓掌。

沈秋冷穿梭在人流中，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开心。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这么逛过街了，有些融入不进去。又或许是现在只有一个人在这里逛着，有趣的事无人分享，也没有跟她说着快乐的事。

她走到下个路口的转角处，看到有一个老人刚扛着一个大大的木头杆子走过来。木头杆子顶上是白色包裹得很大的鼓包，上面插满了红色的，圆圆的糖葫芦。

沈秋冷走过去，瞧着这些糖葫芦可爱极了，不禁有些馋，掏了一串铜钱给老人，说想要买一串。

老人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面前面容较好的小公子，摆摆手说他这糖葫芦不值得这么多钱。

沈秋冷笑着说没事，再多给她一串便好。

老人鞠躬感谢，长满老人斑的手上皮肤已经很是松弛，皱皱巴巴的贴在上面。他选了两串他认为做得最好的递给了沈秋冷，并祝她平安喜乐。

“前阵子也有个同你一般英俊的小伙子，给了我一串铜钱说要买一串糖葫芦，说是他家夫人爱吃甜食。”

沈秋冷将一串糖葫芦放进自己的袖带里，想着带回去给杜晚景吃。她自己拆开另一个吃了，糖葫芦一口咬下去脆脆的，硬邦邦的冰糖在嘴里碎开，接着便是酸甜酸甜的山楂球。

听到老人的话，沈秋冷眼角弯了弯，“是吗，那他一定很爱他的夫人。不过也巧了，我家夫人也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