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秋华 第39章 舅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沈秋冷抬眸望着眼前前来汇报的人，眼底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她派出去处理德妃的人回来了，正在和沈秋冷汇报着。这件事要追溯到沈睿弦遇刺，她早就说过，既然德妃不仁，那就也别怪她不义了。

德妃既然暗着来，沈秋冷便以其人之道回致其人之身，在她给沈睿初的香料里下了毒。

德妃不仅做的一手好糕点，调香制香的手法也是一流。想当初皇上也非常钟爱德妃调制出来的香料，直夸德妃的手艺，赏了不少好东西。只不过后来德妃不得宠了，皇上也逐渐喜欢上别的味道的香料。

毕竟任凭皇帝挑选的香上万种，他又怎么会只钟情一种？

不同于皇帝，德妃的儿子倒是一直用的是德妃亲手调制的香。沈睿初看似是个花花公子，但其实是个专一的人，对楼妙也好，对香料也罢。这些年沈睿初的贴身香囊一直用的都是德妃给的，王府里的熏香本来也会参合点德妃调的香。前几年萧雅舒进了府，管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熏香也渐渐换成了她喜欢的木调香。沈睿初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跟萧雅舒说，于是这两年王府的熏香没有用经过德妃手的香料，但是他自己的香囊还是没变。

这不，萧雅舒搬离王府了，熏香也换回来了。

沈睿初前些日子去木犀宫给德妃请安，顺便讨要了些香料。沈秋冷藏在木犀宫的线人虽没觉得奇怪，只是按照惯例将木犀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上去。

沈秋冷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好是得知沈睿弦遇刺的第二天。

沈秋冷本来没想过要沈睿初的命，毕竟也算得上是一同长到大，身上也有一部流的血是相同的。但是德妃既然要置沈睿弦于死地，她怎么还会想着放过沈睿初。

沈秋冷手里有一味毒，叫做“亘古香”，虽然名字里带一个“香”字，但是它本身却是没有味道的。与散发香味的降真香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让其的香味散发的更加浓烈，同时染上慢性毒。人一旦闻久了，先是记忆出现模糊，后来是手脚发寒麻木，最后便是毒发身亡，整个过程只需要四十九天。

而且它妙还妙在，大夫把脉只能看出来是体虚，需要调理，诊断不出来是中毒的症状。

“亘古香”也十分的稀缺，它原材料难得，也十分考验制毒师的火候，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因此这种毒市面上都很少见，也只有古籍上略带着提过几句。沈秋冷手中这一份还是当年楚佳佳给的，让她好好保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用。

如今，夺嫡发展到这个局面，这个好东西，也没必要再藏着了。沈秋冷在得知沈睿初需要香料的时候，就派人去调查了一下德妃制作的香料的一些材料。盛京的达官显贵比较青睐降真香，而好巧不巧，德妃的每款香都总是会参一点降真香进去。

沈秋冷不好直接对德妃自己用的香用“亘古香”，毕竟德妃既然能调制不错的香料，证明她的嗅觉是很灵敏的。那只要在德妃调好给沈睿初的香料，送到他手中的时候加上点这个“亘古香”便好。

“回禀公主，事情已办妥了。”

“好，你继续盯着。”沈秋冷点点头，让黑衣人下去了。

沈秋冷捏了捏手中的香囊，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抚摸着香囊上的蝴蝶纹，嘴角勾起一抹笑。香囊中用的是天香津中掉落的花瓣，经过独特的手法清洗晾晒制作而成，香味清爽而又持久，她很是喜欢。

“公主，门口有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想要见您。”阿喜得了小侍女的传信，回到静宜堂对沈秋冷汇报道。

“谁？”沈秋冷凤眼微抬，懒懒地应道。

阿喜答道，“是个生面孔，不曾见过。”

“哦？”沈秋冷尾音拖长，像是有点兴趣。“亘古香”的事让她现在心情不错，不然她是不太喜见陌生人的，“什么都没说，就说要见本宫？”

“是的，公主。”

“招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现在是何许人要进公主府。”

静宜堂外的小宫女得了命令，赶紧传呼着让门口的侍卫放那位男子进来。

那人一袭金丝镶边的红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锦带，上面挂着几块用金子镶了边的鹅卵石大小的宝石，随着他的步调走起来叮叮当当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柄桃花扇，慢慢悠悠地摇晃着，脚踩一双金装饰的复底鞋，踏着白玉铺陈的地面朝着沈秋冷走来。他五官俊朗，鼻梁高挺，嘴角荡漾着弧度，狭长的眼睛眼角上扬，里面写的是尽是风流。

好一个纨绔公子模样。

沈秋冷也不着急开口，浅尝着柳念新送来的花茶。茶有些烫，沈秋冷便一下一下地吹着，白色的烟雾在她的面前飘荡着散去。

男子走到沈秋冷面前，也不行礼，挑眉看着沈秋冷，一开口的语气倒是和沈秋冷一贯的懒散有些相似，“公主殿下请客入府就是这么招待的？”

沈秋冷放下羊脂玉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请自来，不报家门，还想让本宫招待你？这是多大的牌面啊，本宫倒是不知盛京还有你这般的人物啊。”

“公主此言差矣，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么说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男子轻挑了下眉，手里的桃花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动的风卷起他额前的发丝。他看着沈秋冷的面色，稍微收敛了一点张狂，“怎么说呢，你这记性，着实让舅舅我有些伤心。这也怪你，皇帝老儿都给了你封地，你也一次不来。哎呀呀，不过没关系，就让舅舅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沈秋冷本来都要赶人了，直到他一句舅舅，才彻底让沈秋冷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此人正是江南柳家家主，柳疏妄，沈秋冷的表舅舅，楚蓉的表弟。柳疏妄是楚佳佳长姐的小儿子，出生得晚，年龄比沈秋冷都大不了多少。但是此人是商业奇才，小小年纪的时候眼光就很独到，长大了虽然看起来是个纨绔公子，但是商业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故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柳家的家主。

沈秋冷的印象中确实是没有见过柳疏妄真人，只是曾经楚佳佳给沈秋冷看过几副柳疏妄的画像罢了。可能真如柳疏妄说的沈秋冷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沈秋冷，但估摸着真得是很小的时候了，沈秋冷反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果然，也只有他会打扮得如此惹眼，行事作风如此张扬。

柳疏妄看沈秋冷的神情，便知道沈秋冷认出来。但柳疏妄还是收起桃花扇，一本正经地给沈秋冷作揖，“鄙人不才，正是柳氏柳疏妄，小小商贾之流，入不了公主的眼，惭愧惭愧。”说完柳疏妄嘴角又恢复了上扬的角度，沈秋冷总觉得这笑容里面掺杂着一些调侃的意思。

沈秋冷扶额，对着柳疏妄对她真得叫不出来一声“舅舅”。她让柳疏妄随意坐，对身边的人吩咐给柳疏妄备茶。

“公主这不是想起来我是谁了嘛。”柳疏妄高兴地接过阿欢端盘里的茶水，“不叫舅舅也没事，你知道我是你舅舅就行。一家人不必要那么客气。”柳疏妄朝沈秋冷眨了眨眼。

沈秋冷不想和他纠结称呼这件事，便转了个话题，“你怎得来了盛京？”

“户部尚书郭万邀请我来做客，我就来了。这不是正好看到了公主府，想着我的大侄女在里面，就觉得不来白不来。”柳疏妄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眉眼中的神韵却是正经得很，“况且年底了，是要来盛京看看了。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怕手底下的理不清，只能亲自来了。”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公主府，就不怕别人怀疑？”

“大张旗鼓？我怎么大张旗鼓了？我又没有带什么东西。”

沈秋冷用眼神打量了一下柳疏妄全身的打扮，“你这样子，往盛京街头一站，绝对是最惹眼的那个。”

柳疏妄摆摆手，“没办法了，这怎得是我能控制的，鄙人这是天生一副好皮囊。”柳疏妄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面庞。

要是这人不是自己的舅舅，沈秋冷绝对现在就给人扫地出门了。但是她也知道，柳疏妄能坐到柳家家族的位置上，必然是有谋略在身，并非等闲之辈。既然柳疏妄能这么正大光明地坐在静宜堂内和她开着玩笑，肯定掌握着分寸。

想楚佳佳当年为什么改名，柳疏妄自然是清楚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楚蓉他们认回柳家，他自然也都懂。柳疏妄既然说出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怕手底下的理不清，他要亲自来，就证明他必然看清楚了这眼下的局面，想要和沈秋冷交代些什么。

“早就听闻昭乐公主爱好美男子，生活奢靡无度，这和鄙人在江南的生活非常相似啊。”柳疏妄淡淡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盛京，当然是想要一睹昭乐公主尊重，顺便交谈交谈。”柳疏妄特意咬重了“交谈”二字，一双狐狸眼含着笑望向沈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