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在晨雾中滑行,精准停在高定工作室门前。穿制服的门童躬身拉开车门,江漓攥着帆布包带的手指微微发紧。
“江小姐,这边请。”助理公式化地引路。
苏晚已经在了,端坐在化妆镜前,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她掀开眼帘,从镜子里淡淡瞥了江漓一眼。
“早,苏老师。”
“嗯。”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她转向造型总监Alan,“按我说的做。”
Alan笑容热情,动作却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托起江漓的脸,指尖冰凉:“底子真好,就是气质太生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江漓成了被拆解重组的玩偶。
“鬓角再修短两毫米,对,这里要露出完整的耳朵轮廓。”苏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平静却不容置疑。
剪刀贴着皮肤滑过,碎发簌簌落下。
“眼线不要拉太长,她从来不画那么长的眼线。”
化妆刷停在半空,化妆师看向Alan,Alan看向苏晚。
“口红色号换掉,用那支豆沙色。太艳的颜色,她从不碰。”
江漓闭上眼,感受着粉刷轻柔扫过脸颊。他们不是在打造“江漓”,而是在复刻一个名叫“林夙”的幽灵。
妆发完成,她站在落地镜前,呼吸微微一滞。
藕粉色吊带长裙,米白针织开衫,慵懒的波浪卷发。镜中人温柔知性,眉眼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忧郁——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态,却与网络上林夙早年的形象,重叠了七八分。
“神态不对。”
苏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走近,透过镜子审视着江漓,目光锐利得能刮开表皮,直探内里。
“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比你更软,更静。”苏晚的食指忽然托起她的下巴,微凉的指尖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像是含着水光。”
距离太近了,江漓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僵硬的倒影,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
“不要躲,也不要硬撑。要柔,要空。”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奇异的蛊惑,“想象你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安静的湖。”
江漓试图放空,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对,太木了。”苏晚松开手,蹙眉,仿佛面对一个不开窍的学生,“算了,慢慢来。晚上有个慈善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她转身离开,衣袂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
江漓独自对着镜子,努力练习着那种“柔软又放空”的眼神。试了几次,都显得刻意又笨拙。她泄气地垂下肩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模仿一个人的外表已经如此艰难,那模仿一个人的灵魂呢?
镜面光洁,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江漓看着那双被精心描画得与林夙愈发相似的眼睛,无声地问:
江漓,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