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夕 第1章 雨夜

又是雨季。

窗外呼啸着强烈的狂风，天好似被撕开似的，雨点儿从中倒下灌溉着万物。正值晚上，路灯敞亮着，照亮了一处处水洼。

别家到处灯火通明，唯有一间屋子黑漆漆的，仔细听去，还有抽泣声不时传出来。

屋内仅有一人，少年身上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此时正靠在沙发边，蜷缩着。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

半晌，他抬起头，用手自嘲般揉了揉头，平复好情绪后才站起来，走到开关前把灯打开。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双丹凤眼此时却看不出一丝感情。许是长期锻炼的原因，他的身形笔直且修长。因刚哭过，眼尾微微泛着红。

桌子上放了张学生卡，正是此少年的。

姓名——何羽。

到底是受不了屋里的沉闷，简单吃了两嘴中午剩下的饭，随手拿起雨伞，就下楼去散散心。

不知怎的，情不自禁就走到了那个让他无数夜里梦到的小巷。

即使有巨大的恐惧和不适，但他此时悲伤大过其他一切。

他想爸爸，更想他的奶奶。

5年前的那天，也就是何羽12岁时。就在这个巷子，何羽的爸爸何建泽拉着他的手正往回家赶。

那时何建平创业开了一家公司，因为产品的新奇而爆火。但这也让同行的其他人生意呈直线下降趋势，因此积累了许多仇家。但料谁也没有想到，竟有人会赌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来杀何建平。

雨下的朦胧，看不清前方的路，导致何建泽没有看到那人，来不及防备，被一刀刺入了小腹。

本是不致命的伤，本可以活下。

奈何当时身边有何羽，何建平不想让他受伤，只能留下来拖住对方，让何羽跑到有人的地方求救。何羽即使再不舍，也拼了命的往外跑，毕竟这是他和他的爸爸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可惜，事与愿违。

何羽哭着把人喊过来的时候，他的爸爸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奶奶冲过来抱着何建平，抱住那个让她自豪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嘈杂的人群中，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哭声极为突兀。

在何建平的后事办完以后。

何羽那个该死的妈妈卷完家里的钱卖了公司跑了。官司没打成，仅得了每月500块钱的抚养费。后经警方调查，凶手已确认自杀，无亲无友。

工人们的钱还没有结，那几年，过得尤为艰辛。

就在三周前的那一个晚上。何羽的奶奶突发心脏病走了。他彻底没有家了…这三周过得浑浑噩噩，靠着奶奶留下来的钱和那女人打过来的钱，再加上自己每天兼职赚的钱，才将就着过了这些天。

他靠在墙边，巨大的悲伤使他无力，丢下了雨伞，靠着墙滑下去，他也干脆不撑着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冷。迷迷糊糊间，他想起了奶奶在三周前给他说的话。“小羽，这次考试只要进步，奶奶就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

“当然，这糖醋鱼我吃定了。”…

谁能想到，他高高兴兴的回家后，却发现了倒在卧室的奶奶。

他拼了命的将奶奶送到医院，却等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是他从爸爸死的那次后，第一回当众哭，已经顾不上其他一切了，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人也走了。

他感觉胸口好闷，为什么又留下他一个。

直到哭的喘不上气，眼泪再也流不下一滴，才摇摇晃晃的回到那个出租屋。那天晚上他一宿没睡，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却一激灵醒来。

熬到第二天下午，才不堪重负，睡着了。

那天夜里他梦到了他的奶奶，奶奶站在厨房，端着糖醋鱼，笑着说：“小羽进步了，真棒。就知道我们小羽能行，奶奶给你做的糖醋鱼，尝尝好不好吃。”

头好疼，好冷。雨点打在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视线也愈加模糊，只记得最后有个黑影跑了过来。

“同学？能听见吗？我送你去医院。”

一阵颠簸，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手上打着点滴。

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睁不开，好不容易才看清楚。

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守了一夜，双目紧闭。

何羽凑近看了看，这人好像跟他是一个学校的，有点面熟。

再凑近一点，这人五官轮廓挺帅的，皮肤细腻，鼻子高挺，眼睛的下方还有一颗痣，眼睛…嗯…睁开了。何羽也没想到这个人没有睡着，尴尬地笑了笑“啊，昨天谢谢你啊，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不客气，122。”

“出门太急没带钱，等会儿我回家取钱给你。”

“嗯。”

何羽心想：这人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少说点话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才2分钟不到何羽就憋不住了：“嗨，看样子你很面熟，你是云城四中的学生吗？”

“对，我高二7班。”

“巧了啊，我也是高二7班的，我说怎么眼熟呢。认识一下，我叫何羽，你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好像愣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表情。

“慕义。”

就在此时，慕义的手机响了，来电人的备注是“爸”。

何羽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头扭过去摆弄着桌子上的花。

电话挂了后，慕义走过来说：“我有事先走了。”

“哦。”

何羽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挑了挑眉：“一个班的？”

随后就在床上睡下，望着窗外。嗯，位置刚好，正对着一棵大树，枝头上站着两只小鸟，喳喳乱叫。

挺惬意的。

可还没一会，他就忍不住了。

“嘶，死鸟乱叫的什么啊，不会叫就别叫，嗓子被拖拉机压了吗？”

鸟叫声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决定找点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环顾四周，注意到桌子上的花，便拿起来仔细观察。

这些花鲜艳美丽，淡粉色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使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护士进来查房，看到何羽醒了，问：“感觉怎么样？没有其他什么症状吧？”

何羽笑眯眯地说：“我感觉挺不错的。姐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一声姐姐叫的年仅25岁的护士小脸一红：“啊，没事了。”

随后便小跑了出去。

何羽低头看着打完的点滴，抬手拔开。整理整理了衣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