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正式列队出发,大家神态轻松,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唯江凌站得笔直,眼神都不往旁边瞟一眼。
“江凌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挤过人群,一脸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江凌哥,我们是同一队诶。”
眼看他要跌倒,江凌连忙扶了他一下,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此次行动不是只有B级以上才可以参加吗?
安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跟你们进去,只在外面等着,以防万一。”他凑近了些小声道:“每个队都有一个呢,我分在了你们队,你若是受伤了可一定要来找我。”
江凌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两人是兼职的时候认识的,安俞虽是C级,却是非常稀有的治愈系,所以破格被穹顶学院录取了。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从其他区上来的,所以平日里安俞待他很是亲近,偶尔还会送他一些自己做的甜品。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走之前安俞非要送给他一小瓶伤药,江凌推拒不下,只好收下了。
“多谢。”
“不,不客气。”
安俞的脸红了红,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你在看什么?”谢清让顺着裴晏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一排圆溜溜的后脑勺。
“没什么。”裴晏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说不来吗?”
谢清让啧了一声:“老头子这几天又开始念叨联姻的事,我出来躲躲清净。”他语气无不羡慕地说:“还是伯父伯母开明,从不折腾你这些事。”
“嗯。”裴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随意应了声:“老师来了。”
谢清让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那场大灾难不仅使人类进化成了异能者,也让这个星球上的某些动物变异成了可怕的怪兽。这些怪物体型庞大,攻击力极强,先辈们费尽心思将他们集中赶到了这处荒无人烟的密林,并在外围设下了重重陷阱,严禁任何人靠近。
除此之外,为防止这些怪物繁衍生息冲破屏障,皇室和军.区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异能者前来清理一遍,发展到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了穹顶学院的传统,当然,危险性也大大降低。
但毕竟是要见血的,如今世界已和平许久,第一区的人又习惯了养尊处优,每年这样的行动来的人都不多,而且平民子女占了大多数。
带队老师说完了注意事项就解散了队伍,约定五日后在此处汇合。
一个女生走到江凌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她的身后站着面容紧张的四五个人。
虽说分队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抱团一起走,但江凌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做事,所以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行动。”
女生有些失望地说了句好吧。
转过身还能听到那个女生在跟其他人说:“他不答应,我们去问问裴晏?”
另一人回道:“裴大少爷早就走了,他也是拒绝组队,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啊,真可惜......”
江凌没再继续听下去,他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东西,收拾收拾进密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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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铁锈般沉淀在这片危险之地,江凌背靠一截枯死的巨树根系休息,尘灰和干涸的血迹在他的衣服上结成了硬壳——今天是他进来这里的第四天。
他已经拿到了不少异兽的晶核,但有裴晏和谢清让在,他不敢大意,休息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继续。就在这时,一股沉浑的威压如涟漪般荡开,惊起了他周身三丈内所有的飞虫。
江凌收敛气息,循着那股波动悄然潜行。
穿过一片扭曲的、如同金属残骸般的荆棘林,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是一头蚀骨蝰,身躯比水桶还粗,全长近五米,暗银色的鳞甲在昏沉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头颅呈坚硬的三角,额心一枚晶体幽光流转。
此刻,它正盘踞在一具庞大的变异兽骸骨上,森白的骨牙反复刮擦着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此次行动虽然人人都有补贴,但拿到的异兽晶核越多、等级越高,得到的奖励就越多,第一名更是有五万元的现金奖励,所以江凌在看到这个怪兽时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放缓了呼吸,指尖微动。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另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如一根冰冷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
江凌眸光一凛,视线精准地扫向侧前方。
在一片断裂的混凝土巨柱阴影下,裴晏安静地站在那里,简单的白衣长裤纤尘不染,衬得他的面容愈发清俊冷冽,与周遭的破败污浊格格不入。
他并未隐身,只是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孤松,夕阳的余晖吝啬地在他肩膀投下一点微光,那双看向江凌的眼眸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不带丝毫波澜。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周身寒气骤凝,江凌足尖一点,身形如被风托起,轻飘飘向后滑开数丈,恰好避开地面上陡然刺出的数根冰棱。
落地后,他的眼中染上了几分跃跃欲试。
他的异能是风,自被测出S级天赋以来鲜少遇到对手,打起架来总觉得有些不得劲,而林望舒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裴晏有多厉害,今天难得碰见,江凌还真想试一试。
他手腕一翻,一道凝练的风刃无声斩出,裴晏眉梢未动,只是抬了抬手,一面光滑如镜的冰盾凭空出现在风刃轨迹上,破碎的冰晶尚未落地,他已并指如剑,数道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锥破空而至,方向刁钻,封死了江凌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江凌不退反进,周身气流急速旋转,形成一道道模糊的壁垒,冰锥撞入其中速度骤减,被搅动的气流带偏,深深扎入他旁边的地面。
他借着风势骤然加速,试图从侧面绕过裴晏,直取那头因受扰而昂首嘶鸣的蚀骨蝰。
然而裴晏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再次拦在前路。他并未使用大范围的攻击,每一次出手都极简精准,冰棱、霜环、寒气锁链,层出不穷,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连风穿行其间都显得滞涩。
江凌只想试试,可不想真的跟他打起来,蚀骨蝰已被惊动,再耽搁下去,要么猎物遁走,要么引来更多麻烦。
几个交锋之后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在一次看似勉力躲开冰锥的袭击后,他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滞,左肩处的风之壁垒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细微的涣散——一个精心计算后露出的破绽。
同时,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不管不顾地扑向正欲钻入地缝的蚀骨蝰,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
几乎是本能,裴晏指尖凝聚的那道足以洞穿钢板的尖锐冰棱已然射出,直指江凌因前冲而毫无防备的后心。
电光火石间,裴晏那双冰封般的眼眸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的手腕猛地向旁一甩,那道凌厉的冰棱硬生生偏转了方向,擦着江凌的臂膀掠过,带起一串血珠,深深没入远处的岩壁。
强行改变已出手的异能轨迹,尤其是如此凝练的攻击,带来的反噬瞬间涌回,裴晏闷哼一声,脸色霎时白了几分,周身流转的冰寒气息出现了一瞬的紊乱与溃散。
而就在这宝贵的间隙,江凌已如风般掠至蚀骨蝰身前,那异兽刚昂起三角头颅,口中毒涎尚未喷出,一道青芒已如毒蛇般钻入其额心晶核与头颅的连接处,猛地一绞!
蚀骨蝰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颤,随即软倒,暗银色的鳞片迅速失去光泽。
江凌喘息着站定,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回过头,只见裴晏已稳住气息,依旧站得笔直,只是唇色比平日更淡,脸色苍白如雪,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江凌眉心一跳。
......完了,这下梁子结大了。
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江凌就已经估算好了自己会受到的伤害,也是确保自己无性命之忧才敢如此行动,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临时收手。
两人虽未正式打过照面,但那些风言风语传的全校皆知,对方不可能没听过,却还肯不计前嫌地及时收手,如此的风光霁月,倒衬得他像个爱耍阴谋诡计的小人。
江凌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他并未做错什么,但此时也莫名觉得心虚。
“那个......”他挠了挠鼻子,迟疑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有——”
裴晏没搭理他,转身就走。
未说完的话被江凌咽进了肚子里,他闭上嘴,在心里安慰自己,罢了,债多不压身,在外人看来他们本就水火不容,如今再多点嫌隙又有什么关系?
他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转身朝反方向走。
走出不过十余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脚步,身后传来的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江凌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风在脚下流转,几乎是瞬间便掠至裴晏身侧。
他怎么忘了,蚀骨蝰虽是独行掠食者,但其死亡后散发的气味却能诱来这座森林最可怖、最难缠的生物——噬光甲虫。
那东西不过拳头大小,但甲壳坚硬如铁,口器能啃噬金石,一旦出现便是成千上万,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裴晏还立在原地,手中寒气隐现,显然也察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响,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但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抓住。
裴晏眉峰一蹙,脸上掠过一丝愕然。
他动了动手腕,神情冰冷地看向来人:“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