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灯光在南星澜身后渐次熄灭,如同谢幕的舞台。她骑着电动车汇入车流,额角的纱布在晚风中微微飘动。后视镜里,霍聿珩的身影仍立在影视城门口,如一座孤峭的山峰,那份契约书的复印件在他手中攥成决绝的弧度。
“Zero,霍老爷子的医疗数据。”她拐过街角,声音平静无波。
耳麦里传来冷静的电子音:“实时监测显示,霍明渊的心率在过去二十分钟内出现三次异常波动。主治医生团队已经接到警报,但目前判断为偶发性心律不齐。”
南星澜扫过导航上新接的订单——京华医院VIP病区的外卖。她唇角微弯,这世上从无巧合,只有精心计算的必然。
***
京华医院十七层,心血管科VIP病区笼罩在压抑的寂静中。
霍聿珩站在走廊尽头,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冷峻:“不论用什么方法,我要在明天之前见到斯塔利亚王室医疗团的负责人。”
电话那头的助理声音发颤:“霍总,斯塔利亚方面拒绝任何接触,他们表示...除非是王储亲自下令。”
他掐断通话,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种熟悉的麻木感正在消退,愤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地冲击着十年未变的感官屏障。他清楚地记得南星澜离开片场前那个眼神——不是群演南星的怯懦,不是前妻南星澜的疏离,而是属于斯塔利亚王储的绝对掌控。
“霍先生!”护士长匆匆跑来,额角沁着细汗,“老爷子刚才又发作了一次,徐主任说...说可能需要准备手术。”
霍聿珩大步走向病房,透过玻璃窗看见监测仪上起伏不定的曲线。霍明渊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手术成功率?”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不到三成。老爷子的心血管状况比预想的更糟,现在手术风险极大,但不手术...”
后面的话不必说尽。走廊灯光惨白,映着每个人脸上的阴霾。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南星澜提着外卖袋走出来,黄色的外卖服在肃穆的病区里格外扎眼。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向护士站:“您好,803床点的营养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霍聿珩眸色骤深:“你跟踪我?”
她抬眼,额角的纱布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霍总,我接单送餐而已。”她将外卖放在护士台,转身就要离开。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室颤!准备除颤器!”病房里一阵忙乱,医生护士冲了进去。
霍聿珩一把攥住南星澜的手腕:“你做了什么?”
她的手指冰凉,与他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那一瞬间,霍聿珩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小的电流从接触点炸开,视觉、听觉、嗅觉——所有被模糊的感官骤然清晰。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警报声尖锐得让人头痛,就连她腕间微弱的脉搏都如同鼓点般清晰。
“放开。”南星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如果你想看着老爷子死的话。”
他猛地松手,看着她走进病房。
“闲杂人等出去!”徐主任正要阻拦,却在触及她眼神时顿住了。
南星澜已经撕开外卖包装,取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俯身撩开霍明渊的病号服,三针接连落下——
一针入膻中,老爷子急促的呼吸陡然平缓。
二针刺内关,监测仪上的室颤波开始规律。
三针点百会,灰败的面色竟透出一丝红润。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满室死寂,只有逐渐平稳的“滴滴”声回荡在病房里。
徐主任不可置信地看着监测数据:“这...这不可能...”
南星澜收起剩余的银针,声音平淡:“急性心脉瘀阻,你们用的抗凝剂剂量不够。”
“你是谁?”徐主任震惊地看着她,“这种针法我只在古籍上见过...”
她转身走向门口,与霍聿珩擦肩而过时低声说:“现在可以让我走了?”
他侧身挡住去路,目光如刃:“斯塔利亚王室秘传医术,‘三针定生死’——我在资料里读到过。”
病房外的光线明明灭灭,映着两人对峙的身影。医护人员识趣地退到一旁,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神秘的外卖员。
“霍总查得这么仔细,应该知道施展这套针法需要消耗施术者的‘源能’。”南星澜抬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现在,我可以去送下一单了吗?”
霍聿珩注意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那份契约书上写着:源能共享会导致能量联结,一方消耗过度时,另一方也会产生感应。
此刻,他的心脏正随着她的呼吸隐隐作痛。
“为什么救他?”他问。
南星澜望向病房里安睡的霍明渊,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三年前,唯一真心祝福我们的人。”
她绕开他走向电梯,背影在长廊灯光下显得单薄却笔直。
霍聿珩站在原地,感受着胸腔里陌生的悸动。那不是疾病带来的痛苦,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联结——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贯穿心脏,另一端系在她的指尖。
徐主任激动地追出来:“那位小姐!请留步!这种针法能不能——”
电梯门缓缓合拢,吞没了她淡漠的身影。
护士长忽然惊呼:“霍先生!您的鼻子...”
霍聿珩抬手抹去,指尖染上一抹鲜红。十年未曾流过的鼻血,在此刻悄然而至。无感症的屏障正在崩塌,而最先回归的,竟是痛觉。
他走进病房,监测仪上的数据稳定得如同假象。
“奇迹...”徐主任反复查看刚才的记录,“这三针不仅稳定了病情,还改善了心肌供血。这根本不是现代医学能做到的...”
霍聿珩的目光落在父亲枕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小小的护身符,由斯塔利亚特有的银丝编织而成,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他认得这个图案:王室守护符,唯有直系血脉才能赐予。
“加强安保。”他突然下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间病房。”
助理迟疑:“包括白家的人?白小姐刚才来电话,说想来探望...”
“尤其是白家。”霍聿珩的眼神冷冽如刀。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骑着电动车远去的身影。夜色浓重,她却像一道光,轻易刺破他构建了十年的保护壳。
手机震动,收到新的邮件——关于谢景行的初步调查报告。这位影帝的背景比想象中复杂,与多个隐秘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聿珩关掉邮件,拨通另一个号码:“我要斯塔利亚王室的所有医疗记录,特别是关于‘源能共享’的案例。”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道:“霍总,这属于王室最高机密...”
“用那个密码。”霍聿珩说出了一串奇怪的字符——那是他在婚戒内侧发现的斯塔利亚古语。
对方震惊:“您怎么会有王室内库的密码?”
电梯抵达一楼,南星澜的通讯器微微震动。
“他用了契约密码。”Zero报告,“需要封锁内库访问权限吗?”
她跨上电动车,夜风拂过发梢:“不必。让他查。”
“可是那些资料包括源能共享的副作用...”
“正好。”她启动电动车,汇入流光溢彩的车河,“让他知道,这场游戏从来都不止一个玩家。”
远处的大厦顶层,霍聿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指尖的鲜血已经干涸,感官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南星澜的照片,低语消散在夜色里:
“这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