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炭条断成两半,我回过神望着纸上歪曲的线条和好大一个黑点,默默捡起掉在地板上的那截,顺势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最近几天,总是不能集中精力画画,那一晚的烟花像是无孔不入似的,只要找着缝隙就往我的脑子里面钻。
裴嘉炀……等到和谢禹沐分手后,我应该会离开泾北吧,到时候他也会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面,所以还是少接触为好。
我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将画具收拾好放进画包里,下到一楼时,看见谢禹沐背过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现下我心绪繁杂,不想与其碰面,于是我尽量放轻脚步猫着腰走在地板上。
刚走出客厅两步远,身后再次响起了那道清冷疏离的嗓音:“去哪儿?”
谢禹沐指间衔着根香烟,半明半灭的火苗快要烧到了尽头,他将烟按灭在茶几的玻璃缸中。远远一看,那里竟有十几个烟蒂。
他这是抽了多少烟……
我垂着眼,视线乱飘着回答:“去……亚纳写生。”
亚纳是临近泾北处于冀市的一家旅游度假村,风光旖丽背靠大海,距离泾北仅三小时车程,除了是人们周末短游的去处,那里也是写生的不二之选。
“我和你一起去。”谢禹沐说完便拾起外套,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一齐走出别墅大门。
顾荃在门侧像是恭候已久的样子,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旁,他很快替我们拉开车门。
我抬眼看了看端坐如松的谢禹沐,抿了抿唇纠结好久开口:“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呆个两三天我就回来了,你那么忙……”
顾荃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上,闻言低声说了句:“温小姐,其实谢总这次去亚纳不光是为了陪您,更重要的是有个度假村酒店的项目要谈。”
我“噢”了声,随即又补充道:“到了那儿,你们随便把我扔在一地就行了,你们忙你们的。”
谢禹沐没作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扔在一旁,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跟着摘下,捏了捏眉心:“我定下的房间,还不至于多住一个人都困难。”
算了,我放弃了挣扎,多说无益。不过他忙起来的样子都是脚不沾地,按照他的标准定的应该也是最高规格的套房。
届时自己随便找一个房间躲着就好了。
如此一想稍稍安定了些,我拿出随身的速写本涂涂画画,打发时间。
不多久,身侧响起了微弱绵长的呼吸声,我转眸一看,谢禹沐居然睡着了。
他头稍稍仰着,本就锋利的下颌线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细密的阴影,薄唇紧抿的他即使不小心眯着了,睡相也是极好的,连双臂都一丝不苟地克制垂落贴在身侧。
谢禹沐很少在白天的时候疲惫如此,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个不需要休息的工作机器,常人八小时的睡眠到他这里,经常被缩减至四五个小时。
而即便如此,他仍旧能在白天保持神采奕奕,甚至通宵加班也是常事。
“他最近很累么?”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然而却没有得到一个人回答,我才后知后觉的暗骂自己太傻。
谢禹沐身边的人就算是最普通的保姆和司机,也是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学会守口如瓶,学会沉默。
而顾荃自是不必多说,身为他的秘书,肯定也不会随便将老板的**透露给我。
令人意外的是,在我靠在车窗旁的第十秒,无意间瞄到后视镜中顾荃冲我浅浅笑了笑,他压低音量说:“是我最近力不能及,没能更好地帮到谢总。”
点到为止充满了公式化的回答,既巧妙化解了尴尬,又没将谢禹沐的具体行程戳破。
我知趣没再多问,车子平稳地驶在高速公路,三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家酒店旁。
谢禹沐也恰到好处地醒来,车门自动打开,他并未跟着下车,而是一手撑在靠垫旁,幽深的眸中平淡无波:“你先去入住,晚上我会回来。”
我点点头背起画包就走,其实事到如今,我一直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同他相处。
上次雨夜提分手,他严辞厉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每一次我想同他理论,却始终拿不回主动权。
酒店外观是浅金色石材与香槟色的玻璃幕墙构筑而成,线条利落颇有低调奢华之感,走进后才发现偌大的酒店大堂内,横亘着一条巨大的瀑布水幕,后面则是生机盎然的天然绿植墙面。
刚才闻见的铃兰花香,便是源自这里镶嵌种植的自然花卉。
一位侍应生迎上前,似是提前认出了我,热情而有礼貌地带我办理了入住手续,电梯直达三十三层的行政套房。
感应门打开的瞬间,侍应生介绍道:“这一层都是谢先生的私人领域,包括泳池、餐厅和健身房,都是专门为您和谢先生服务的。”
带我引进了套房内,侍应生鞠躬后悄然离开,循着海风的淡淡咸湿气息,走了好久我才走到了阳台处,推开玻璃门,辽阔的海岸线尽收眼底。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海面,洒下波光粼粼的碎金,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人心神宁静。
我架好画架,仅仅望了一瞬,脑中便有了灵感,拿起铺色笔铺开一层暖黄底调。
离开泾北换了个环境,那天的裴嘉炀和烟花果真没有再闯进我的思绪搅乱,点完画面中太阳的最后一点高光,拿着刮刀刮出海面的起伏感。
这幅画作已然完成,我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暮色降临的海面别有一番意境,但我现在却没有精力了,急需投入柔软大床的怀抱。
昏暗中,数不清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脖颈之间覆上了沉重的温热感,我想躲,腰间又多了一层束缚将我桎梏其中。
额上的冷汗津津,我不舒服地猛一睁开眼,对上了谢禹沐的双眸。
他撑着胳膊,半倚靠在我身侧,温声问:“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挣扎间拉起薄被往后躲了躲。
谢禹沐吸了吸气,抽出个枕头靠在旁边,伸出左手时不时抚动我的发丝:“虽说这套房有好几个房间,但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分床睡。”
男人的目光一路延伸至窗外,“那幅画我看了,画得很好。”他蓦然收回眼神,指腹细细摩挲着我脖颈的线条:“初春为你办的画展,我不是随口说说的。”
我半阖上眼帘,嗫嚅了半晌又将嗓子眼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初春三月,到时候怎么样也该办完他和裴思渝的订婚典礼了,即使他为我操办画展,我也定是没有那个脸面和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
原本我想说的是,你的未婚妻不会介意么?
可话到临头,我没这么说,因为我知道惹恼了他只会徒生事端。
谢禹沐却好似有双洞悉人心的眼,他转而扣紧了我的腰:“温煦,我是不是说过凡事不要多想。”
我乖顺低声应了句“嗯”,背过身不想面对他。
窸窣之间,他按下开关,卧室内的灯光一应点亮,刺得我揉了好几下眼睛。
侧卧着的身体骤然被一股强力掰正,我仰面望着伏在上方的谢禹沐,他眼角染上了一丝猩红,俯身用鼻梁轻蹭着我的鼻尖,一下又一下,似情人间的私语缱绻。
“小煦,我爱你……”
谢禹沐平时和生气的时候会喊我的全名,却唯独在床上情动之时,会温柔唤我的小名。
我瞳孔缩了缩,望着头顶的射灯,眼前闪过一丝白光,我下意识要逃要躲,但谢禹沐显然是动了极深的欲念。
他箍住我的下巴,压住我的身体,薄唇衔住我的紧贴了上来,他这次吻得极凶狠,攻城略地之间,强劲有力的舌根攫取着我口中为数不多的氧气。
在我双眼飘黑快要陷入缺氧的那刹那,谢禹沐又松开了薄唇,轻咬了一口我的下唇瓣,继而细啄慢吮着我脖领间的软肉,他呼吸是从未有过的粗重,甚至带着些许的喘息:
“别拒绝我,小煦,我不想伤害你。”
两性之间的力量天差地别,我都不知道身着的衬裙是何时褪去得一干二净的,耳边响起他略带沙哑的闷哼。
我眼睫眨了眨,似是被死死钉住了。
胸前的长发染上了淡淡的潮意,是我的汗亦或是他的汗分不清。
我浑身上下全然没了半分力气,但谢禹沐仍热情不减,他愈发吻向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语我们的从前。
见我没有反抗,他的力度也轻了不少,今夜的他变得温柔似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谢禹沐,也学会了如何讨人开心。
“圣诞节那天,公司确实有急事要我去处理。”他一一啄吻着我的耳垂,再缓慢移至颈间,像是对待着什么珍宝,不舍得伤害半分。
我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黑暗转瞬而至,谢禹沐在我的额前深情一吻:“思来想去,还是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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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