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 第40章 第四十章

一个宁静的清晨，燕丙被窗外的响声给吵醒，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叶湘，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叶湘依旧没醒，呼吸倒是很平稳，燕丙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朝门外走去。

那阵吵闹的声音正是从院中传来，而制造噪声的源头正是燕己。

他一向这样，平时说话就已经啰啰嗦嗦，聒噪无比，练剑时候也不闲着，咿呀嚯嘿地往外蹦。

作为陪练的燕戊倒是一句话不说，微微蹙眉，紧抿着唇，攻守之势都比燕己轻松不少。

燕丙以前就觉得，就是因为燕己说话太多，把燕戊的台词都说了，燕戊才会如此沉默。

而一如既往的，燕己数不清自己输了燕戊多少次，起初的失败还会让他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他也输到麻木了，此时只好仰天长叹，重新抬起剑指着燕戊：“再来！”

燕戊握着锋利的长枪，歪头看他：“还来照样输，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废话的。”

“我就不信了！”燕己反驳着，咿咿呀呀地又提着剑冲上去。

燕丙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她也明白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她多说也无用。

而她看了个够，转身后却看到一个身影依在门口，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叶湘没错。

叶湘还很虚弱，但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就这么靠在门框上，抱着手注视着他们。

“叶湘！”一声惊喜的喊声响起，燕己和燕戊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转头看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奔到叶湘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还是聒噪的燕己出声打破了宁静：“你醒了？真是让我们担心了好一阵子。”

叶湘笑意吟吟地点头：“醒了，也好了，真是好久不见。”说完她伸手抱住燕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燕丙在旁边红了眼，此时不管不顾地开始控诉：“你吓死我了，我一点忙都没帮上，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叶湘感慨地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她：“这不没事了嘛，哪有那么多意外，大家都好好的就行。”

闲下来后，叶湘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在燕丁的部分倒是省略了不少，不知为何，她不知如何在几人面前开口说起这事。

自然而然的，她也知道了燕丙他们遇到鬼婆，而燕丙还得去伺候她三年的事。

叶湘听完神色凝重，她看向燕丙，只说道：“我同你一起去，鬼婆救了我，不论如何，我都该去答谢的。”

她既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两天后，伤势初愈的叶湘强撑着身体，和燕丙一起站到鬼婆门前。

鬼婆没有闭门谢客，在她们说完自己的来意后，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这还是叶湘第一次见到那些可怖的人头和人皮，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便瞬间移开了目光。

“恢复得如何？”鬼婆还挺有礼貌，上来就是询问叶湘的身体情况。

叶湘立即低头拱手做恭敬状：“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此生没齿难忘。”

鬼婆不屑地笑出声来：“行了，我也不信你那套说辞。”说完她走过来，仔细地围着叶湘看了一圈。

她看得很认真，似乎在研究她身上的什么东西，只是她一言不发，神情也被披散的头发遮了个七七八八，让人看不清她的意图。

叶湘见她暂时没话说，便自觉地出声道：“前辈救了我性命，我自当当牛做马，我这朋友年纪轻，性格不定，冲动之下便替我应了这差事。为此我想求前辈收回成命，由我来伺候你。”

燕丙可从没听叶湘说过这种事，她无比惊讶地回头，努力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叶湘冲着她轻轻摇头，哪里有她得了好处，却让燕丙来受苦受难的道理。

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鬼婆反倒笑出声来，她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道：“都是刽子手一般的人物，竟然还上演情比金坚？”

叶湘微微抿唇，再次沉声开口：“能来侍奉你老人家，我三生有幸，甘之如饴。”

“罢罢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如此，我有个要求，要是你能答应的话，我就允许你替换她。”

叶湘可是才表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决心，此时一听这话，立即点头答应：“前辈但说无妨。”

鬼婆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走向自己的那堆骷髅头，她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拂过每一个骷髅脑袋。

“我一生酷爱钻研这些玩意，行将就木，什么都见过了，但有一样，我还没试过……”

说完这话，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叶湘，这会儿叶湘也明白了，这鬼婆大概是盯上了她身上的某样东西，想拿她开刀呢。

见叶湘面不改色地继续站着，鬼婆继续说了下去：“我钟爱玩这些人皮，也曾给人易过容，但自始至终，还没在活人的身上动过刀，我看你全身都是伤痕。若是你答应让我动手的话，我就让你替换她。”

这倒是叶湘万万没想到的要求，燕丙在旁边听得也是心惊肉跳，立即站出来喝止：“不行，风险太大了，叶湘，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鬼婆冷淡地瞥了两人一样，挤着嗓子道：“不必担心，我既然有本事把你救活，就不会轻易让你死在我刀下。”

她这话倒是还有几分道理，叶湘稍作思考，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对她们这种人而言，脸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燕丙伤了脖颈，燕丁伤了脸，现如今她身上也是伤痕无数，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皮囊了。

“哼，倒是干脆！那你留下吧，你的朋友可以走了。”

叶湘转头，对上燕丙担忧的眼神，她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你走吧，去山下找燕戊他们，等我有空，我下山看你们。”

燕丙有太多话想说，但在这时也只好压低声音道：“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不安全。”

叶湘缓缓摇头，她知道燕丙是担心她，但一走了之才是不负责任，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报恩。

在她的再三劝说下，燕丙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叶湘目送她下山时，神出鬼没的鬼婆飘到了她身边，灰白破败的衣服随风摆动，叶湘听到她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照你面相来看，你命格不好，天生命途多舛，只有熬到后半生才有平稳的日子，有这几位朋友，也算是你的幸运了。”

难得她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只是叶湘听了很想发笑，她还是问出声：“既然如此，我被你改了容貌，那我的后半生又当如何？”

她这话果真惹得鬼婆不满，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杵着拐杖走了。

稍微休息了几天后，叶湘埋头干起了伺候鬼婆的活，每天早起端茶倒水，挑水洒扫，洗衣做饭，一样不落。

鬼婆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有时甚至还会教她两句草药的知识。

看她不乏进取之心后，鬼婆直接让她背着药篓上山采药，用这种方法锻炼她对草药的识别。

对于毫无经验的叶湘来说，这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她在山里转悠一中午，药篓里的草药依旧寥寥无几。

她无奈地看着草药叹气，心一横索性坐在石板上休息。

她这次算是幸运捡回一条命，那被燕丁心心念念的曲兰呢，她怎么样了？若是燕丁也把人带到这儿的话，会有一线生机吗？

想到了曲兰，那些往事便一股脑涌上心头，对她来说，那些日子还像是做梦一样，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慕容珏残了，青鸢门易主，而陆信捅了她一刀，陆锦意还以为她死了。

陆锦意呢，他现在还好不好？这个天真无邪的公子哥，怕是被她吓个半死，再也不愿意回忆起她。

想到这叶湘心里只剩唏嘘，其实她现在还不知道前路如何，三年后又该何去何从，是该静下心来回翠远山？还是不顾一切地朝陆信复仇？

三年……三年也太遥远了，谁知道三年后又会有什么变化，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想明白后，叶湘背起药篓，朝后山走去。

她们住的这个地方很偏僻，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深山老林，一般人也自然不会来这些地方闲逛。

而今天叶湘却意外地听到了几声杂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林子里飞来掠去，发出嗤嗤的响声。

叶湘立刻藏到树后，锁定声源的方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儿。

而对方也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消失，密林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越是这样越不正常，叶湘出门没带剑，只留心拿了几根飞针。

而在看到一个黑影飞过后，她毫不犹豫地射出飞针，刺破安静的风，直追对方而去。

对方身手也不错，察觉到身后的响动后，立即往树后一躲。

“是我啊，叶湘！”

听到是燕己激昂的声音传来，叶湘才松了口气，从树丛中走出，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还有我们呢。”

燕丙的身影响起，随后她和燕戊便从另外一个方向现身，笑着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