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梭子蟹声音的时候,楚辞青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是,就两句话的工夫,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横着走的生物移动得特别快么?
等回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听脑海里哐当一声,有种再也翻不了身的感觉。
要是让大老板知道她身怀九位数小目标,还会相信她只想认认真真、安安稳稳地苟在千方当个小助理么?
那必然得怀疑她卧薪尝胆所图甚大啊!
不行,绝对不行!
电光火石间,她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现,答道:“他,他是我老板?”
“老板?”宋天粼咬着这两个字,眼眸霎时黯了。
不对。楚辞青忙给自己找补,“前,前老板,那个,我和他刚好碰见,聊了会。”
宋天粼睨了男人一眼,问:“聊什么?”
聊…聊欠债?
不不不!
宋氏规定员工不能有大额民间借贷行为。
她这一下九位数,嘶!
楚辞青:“工作!那个,我,我问问他那最近招不招人,哦对,兼职,兼职,晚上上班的那种!”
“这样。”宋天粼颔首。
他转向陈经理,气场全开,压得男人有些喘不过气:“不知这位老板主要做哪方面的生意?”
陈经理自然是认得宋天粼的。
出现在楚小姐身边最值得关注的陌生男人,没有之一。
正面交锋,按理说不该是他的工作,但正主远在天边,他不得不为主分忧了!
“宋总您好,久仰大名。”
陈经理主动伸手,和男人浅浅一握,笑容自动切换成迎战模式。
“担不得宋总这一声老板,我也是为我们老板打工的,我们老板家大业大,产业数不尽数,像楚小姐这般优秀不可多得的人才,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们老板都是欢迎的。”
陈经理在心里补了一句:当然,最好是总裁太太的工作。
“哦?是么?”
宋天粼睨了眼楚辞青,淡淡道:“那是我的疏忽,工作安排不合理,让你们见笑了。”
楚辞青:“???”
她还没找好说辞,就见男人身体稍动,恰好挡住了她看向陈经理的视线。
宋天粼说:“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和你们老板请教请教,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相信你们老板一定懂的。”
陈经理秒懂宋天粼赶人的意思,他下意识看向楚辞青,但又好像被宋天粼刻意挡住,只能忍耐下来:“好的,一定把您的意思带到。”
宋天粼颔首,纹丝不动。
楚辞青只能把眼睛从男人身后悄咪咪探出来,口型示意:快走快走。
陈经理下意识去看楚辞青,然后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看他的目光更冷了几分,他掩饰性地理了下领口,说:“宋总,楚小姐,再会。”
“再会。”
等人离开后,楚辞青乖觉地默默跟在宋天粼身后,走向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的玻璃花房。
已是深秋,外面桦树叶子早落得差不多,花房内却宛若盛春,繁花锦茂,花香四溢。
侍者将他们领到尽头处预留的桌子前,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华光溢彩的江景。
楚辞青没有一点欣赏美景的心思,注意力全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想吃什么?”他问。
“我都行,您来您来。”
楚辞青双手叠在膝盖上,坐得笔直,看都没看菜单一眼。
男人闻言,眼眸轻抬,扫过她规矩拘谨的笑容,忽然改了主意。
“你来。”他示意侍者把菜单递给她,“不是想请我吃饭么?”
楚辞青愣住,下意识眨眼,好半晌反应过来,点头:“好好好,我来,您想吃什么?”
“你定。”
宋天粼把话还给她,靠在座椅上,抬手解着袖扣,目光一直落在对面。
女人显然对这家餐厅很熟悉,不用侍者推荐就报了几个招牌菜,然后又从菜单里挑了几个小菜,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桌子上摆着宋天粼提前选的红酒,侍者欲上前服务,却被他抬手止住:“不必,我来。”
他取过酒瓶,旋开木塞,一股醇厚果香悄然逸散。冰桶里银叉轻响,他拈起几枚剔透的冰块,放入高脚玻璃杯。
清脆的撞击声短促地响起,旋即被杯壁沁出的薄雾模糊。
琥珀色液体从醒酒器流泻而下,不疾不徐地漫过冰块棱角,在杯壁上漾出一道道波纹。
男人手腕沉稳,目光专注地落在杯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这一方流动的琥珀里。
液面在接近杯沿时稳稳停住,杯底因冰块的折光而荡漾起细碎粼粼的波纹。
他将酒杯轻轻推向桌对面的楚辞青,杯中酒液轻微晃动,映着顶灯的光,像一块缓缓凝固的、温润的琥珀。
“尝尝。”他声音不高,专注的眼神落在楚辞青脸上,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期待。
楚辞青抿了口酒。
冰凉的液体滑入口腔,瞬间激发出醇厚复杂的果香,单宁柔顺地包裹着味蕾,尾韵悠长,确实是好酒。
她下意识瞥向摆在一旁的酒瓶,视线在瓶口标签处停住,确认了什么,心口空了一拍。
舌尖弥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酒液本身该有的味道,而是某种深埋记忆里与某个人有关的陈腐滋味,正不受控制地沿着喉管向上翻涌。
时间太久,她本以为自己都忘了,但味蕾远比大脑诚实,在尝到熟悉味道的刹那,就会立刻点燃关于他的一切。
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块融化带来的细小水滴滑落,冰冰凉凉。
像极了她此时的心绪。
但对面的男人仍在耐心等待着她的评价。
她整理了下表情,抬眼,唇角弯起笑弧,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是好酒,我很喜欢。”
宋天粼看了她好一会,直到看得她明显不自在,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抿了口酒,说:“骗人。”
自以为伪装很好的楚辞青:“……”
梭子蟹不按套路出牌,怎么破?
晃神间,男人已经伸手拿过她面前的酒杯,递给一旁的侍者,让他撤下。
“那个,其实,我…我有点酒精过敏!”楚辞青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宋天粼睨了她眼,没说什么,示意侍者把桌上酒具全撤下。
“换葡萄汁。”他说。
“好的,宋总。”
训练有素的侍者目睹一切,但表情分毫未变,对着楚辞青笑了笑:“女士,稍等。”
楚辞青藏在桌子下的双手把桌布拧成麻花,眼眸垂下,唇角的尬笑都快维持不住。
直到眼下多了一条粉色的大尾巴。
抬眼,蓝蓝的眼睛,小巧的粉红鼻子,穿了裙子都遮不住的奶白色毛绒肚肚,正冲着她微笑。
她顿了两秒,伸手,动作迟缓地把有她半人高的奶贝从桌上抱下来,迎上男人的目光,眼里惊讶不是作假:“给我的?”
宋天粼颔首,言简意赅:“新款发售。”
楚辞青双手环着狐狸身子,下巴压在毛绒绒的大脑袋上,温暖柔软的触感将她完全包裹,一时间心里沉甸甸的,五味杂陈。
宋天粼打量着她的脸色,唇角没了弧度,长睫垂落,但身体和粉色狐狸贴得密不可分,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半晌,楚辞青从鼻子里嗯了声,无意识地在狐狸脑袋上蹭了蹭,抬眼:“谢谢,我……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宋天粼淡声道,眼里重新有了笑意。
他让侍者加了张椅子,下巴一扬,语气一本正经:“让它坐这,和我们一起吃。”
楚辞青嗤笑出声。
她起身,让粉色狐狸坐在椅子上,又把它两只爪子摆在桌上,“这样?”
宋天粼不语,拿过一套餐具,摆在两只爪子中间,认真道:“好狐狸不能用爪子抓饭。”
楚辞青跟着点头:“嗯,你说得对。”
说罢,笑趴,目光在梭子蟹本蟹和梭子蟹分蟹中逡巡,唇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原本沉闷的气氛在笑声中一扫而空。
楚辞青端起葡萄汁:“谢谢粼总替我争取这次的机会。”
周总每夸她一嘴就要顺带赞一次他男神火眼金睛,她想不知道梭子蟹帮了她都难。
宋天粼神色平淡,和她碰了下杯,“不用谢,心享配得上最好的车手。”
言下之意就是,她就是最好的车手。
楚辞青哂笑,没接这茬,熟悉地拍起马屁,“反正,粼总就是最好的老板!”
“嗯?是么?”宋天粼抿了口酒,放下,眼里多了些说不明的意味,薄唇吐出几字:“比你前老板还好?”
嘎。楚辞青笑容僵住。
又很快点头,话说得没有半点心虚:“当然,当然,他哪能和您比?”
平心而论,宋天粼做老板绝对无可挑剔。
出手大方,体贴下属,情绪稳定,精益求精,属于打灯笼都找不着的那种。
至于萧逸景做老板。
楚辞青苦笑,她没见过他掌权的样子,但想想陈经理,就觉得,啧。
宋天粼夹着酒杯,晃了晃,唇角意味不明地抿紧,又启开:“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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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正面交锋的梭子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