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说呢,皇上有那么好心留臣宿在宫中,招呼臣的方式整挺多。”
有人进来,丹尔克立刻于房梁上起坐,敏锐得与旁边的鹰隼有的比。
“呼,吓朕一跳,你这人莫名其妙。住这么好的宫殿,都合不上你的嘴。你腰疼不疼,你腰不疼朕脖子还疼,爬那么高!”
他不懂,先帝在是不会允的,怎么元折认同这门亲事,元心也是看完这个看那个。
丹尔克跳定,跟元心说:
“臣这几天没有哪一时吃饱、穿暖、睡好,皆是因为王爷,王爷早一日答应,臣好过一日清闲。”
“这身上还落了伤,也只有臣知道了……”
“不说这个,王爷瞧这被斫断的床板。”
“首领在跟谁矫情?”元然道。
“确实不碍事,”丹尔克应付地对元然笑道,再次转向元心,“倒是王爷,您怎么想?”
“首领要知,我已是无用之人。”
丹尔克挠头:“对臣有用。王爷即有所顾虑,不如由臣来定夺,择日不如撞日,就此时此景,皇天在上,厚土为证——”
丹尔克对着皇上,求他做主,皇上故作思量:“首领说到天上,朕想起了天上的父皇,父皇他临终有托,朕想起……”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实不相瞒,先帝已为皇叔的人生大事做了主。拖到现在,非朕棒打鸳鸯。”皇上心虚道。
皇上带他们来篱院,在篱院元心房中打开地上的暗板,下面藏着一份圣旨,圣旨旁边的破竹筒轱辘,潮湿阴暗里滚出寥寥句号和问号。
“与朕无头,大地硬要为皇叔保管物品。”元然支吾道。
“皇叔要忤逆圣旨吗?”
有些事物一见,心里开始返潮——他不来找我,我定是要娶他的。
看丹尔克抢过来,元心“心”道小心,薄礼已变得脆弱不堪,原还会想起伊人。
“选言雨生,在这文明的地方生活,不比什么都好?”
“皇上,您这位皇叔可是说过野蛮无异于浪漫,您才是,由王爷游向自己的心吧。”
圣上的旨意,就真的存在?世上之人,活得现实?
元心摇头。
“您这是何意,未免太不争气,”元然气得背过身去,“皇叔如要移居,把然儿带上!”
“皇上,臣帮您化了这座高山不够吗?”
“皇叔,然儿想您陪朕守来大力神,别说一座,两座,三座都给搬消失。”
需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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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宝莱来催吴明赶紧帮沐浴后的王爷梳妆,去赴送亲宴。夜色中烛光映射人儿脂粉正浓,像颗红苹果,垂涎欲滴的浓艳可口。
“我们此趟出了宫门该彻底自由了。”
“不好看,野菊花不好看,戴国师赠的金葫芦吧。”
吴明帮元心戴上葫芦耳饰,元心不是认真养耳洞,洞口缩小了,有点难进,吴明慢慢地吹,缓解痛感。
“你知道吗?”
“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吴明想把他脸上的浓妆擦掉,把这一屋的粉饰拆卸,看他又在玩什么游戏。
“哦,不必在意,我发现忘记的事自己会圆回来,忘了没准就好了,像、你的耳垂,像解蛊的药,我在说了,你又没听。”
元心穿上了筠竹送的水红衣裳,打开贵妃娘娘的画像,画像之人神采奕奕,与看画像的人神韵极似,却有着两副心情。
他有些迷糊了,掩口吐掉的鲜血映得朱砂水润地附在他唇上。元心翻药吃。
“你怎么了?”吴明俯身与元心额头相抵,“没有发热,出了宫,我们一起去南边摘桃子,过夏天,手里拿到解药就安心了。”
“听你的。但……我不想吃那药。”
吴明用拇指为元心描眉,自己的眉头紧锁,相比药的副作用,他更担心另一种法子,他嘴角上扬:“多一种选择罢了!”
“公子,”不一会儿,郝眠竹来接道,“我来接你走。”
*
重建的清心宫,首次迎来百官朝贺,夜宴上歌舞升平,这里饮酒不断,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皇上跟三王爷离席,急走的三两人,乱了脚步。他们拿到消息,言雨生的兵马已进京,元折和元然必须急召人马,聚集在宫门迎敌。
元折:“为什么各个城池不传烽火消息?放他军马通过?”
“是内乱,是你鼓动言雨生造反?”元然由之之搀扶着,落后三四米开外,衣袖较身子在前。
“杀鸡焉用牛刀?”
元然脚步迟疑了一下,跌在之之身上,这不似句玩笑,他还是跟了上去。
“言雨生权力积攒得太大,孤本想让他死在边境的。可他还是回来了。”
“孩子,你知道吗,孤的母后让本王身上流着浑浊的血,一出生纵使身为嫡皇子,养成一身才领又当怎样?在父皇心里,只怕连玉如意都不如。”
“孤偏要坐稳这江山。”元折带走了部分人。
元然第一次站在宫门上看世界,世界一片黑雾,他可以想想办法,突然,黑暗中窜出一人唔住了他的嘴巴。
“嘘!跟臣走。”
元然挣扎着,可那人力大无比,他摸不到之之,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吹气的风激得汗毛竖起,火折子闪过,照亮人儿模样。
“别乱动,踩了臣的玉足。”
“丹?首领不在喜宴上,跑出来干什么?”
“好在臣机灵,跟了出来,不曾想后脚清心宫的门便锁上了,现在怕是已闹得人心惶惶。”
“皇叔呢?”
“那会儿,九王爷尚未入席。”
“糟了,他是去找皇叔麻烦。”
“皇上先管好自己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别瞎掺和,走,跟臣回去吃酒,今晚只有贼喊捉贼,为什么皇上不和大臣们在一起,等着做最后的判决呢。”
“你是知道些什么?你才是那个和言雨生串通一气的人?”元然对着丹尔克拳打脚踢。
另一边,言雨生军至宫门下,元折对着他大喊道:
“孤大可打开门迎将军,将军何必大张旗鼓闹得惊天动地,满城风雨!将军打的是什么旗号?”
*
篱院,不等元心出门,一些蒙面人闯了进来。为首的白衣飘飘欲仙,说的话软软的:
“顾公子,想不到我李渊还活着?要说打狗也是看主人的,”栗子摘掉面具,“看你这样子是?无趣,前朝恩怨你都不记,我可忘不了!给我上,不留活口。”
李渊发号施令,一群人围攻上去,蛰伏的影卫现影抵挡。
吴明欲上前,元心拉住他:“留在我身边。”
“郝太傅,带王爷先走!”
方隅间血溅在红豆荚上,气泡红晕深似果子。
“听我的,王爷,我事后去找您。”
元心被眠竹拽倒在地。吴明,这时主意大得很!
郝眠竹想带元心走,可是元心还糊涂着:“公子到现在还这么固执?言雨生早就和太上皇里应外合,要在今天清除您的党羽。”
“宫门外就是他的兵马!到这一步了,该醒了!反正你也不想做王爷,我们,你回我府住着,现在开始,只想着余生好好生活,你不是想回落院,是时候放下一切回归平常了。”
“你同我说这些干嘛?吴明还在里面。”
“别看了!”
吴明义无反顾的背影推离了团团疑惑的元心,眠竹抓着他手拉出院子。
没走多远,元心身体不适,下腹疼痛起来,眠竹扛着他,两人好不容易来到轿子面前,而八个轿夫逃窜得只剩下两个人。
郝眠竹承诺出宫后必有重金,那吓呆了的两人才醒神。
婚礼前夕的送亲晏,满朝大臣被控制在酒席上。偏太傅与一名女人坐在轿子里,被人抬出宫门,两人在门口,与骑马的言雨生擦肩。
踏燕发出悲伤的马鸣,言雨生拦下轿子:“今夜,谁这么有本事,想出宫?”
他撩开垂帘,郝眠竹带着醉意,往言雨生怀里塞钱:“门吏兄弟,我不胜酒力,先行离席了,还请放行。”
“大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今日是尔等想出就出?大人也是尔等想碰就碰的?”水水拍掉眠竹的钱,被轿夫捡了去。
郝眠竹探视周围:“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言雨生道。
暖轿上的女人蜷缩在一旁,梨园戏子唱盛世也唱衰。
“姑娘,敢问姑娘的戏台子上是唱‘后.庭花’还是‘霸王别姬’?”
那名女子穿的衣服,好像在哪见过,湘妃竹,是在哪里?
元心气得发抖,伏在郝眠竹身上,郝眠竹握住他的手,给他压惊。
“言雨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不稀罕,难道要造反!把孤放了。”
“闭嘴,死到临头还嘴硬。”元折的昔日好友王卿边擦汗边拿布堵上元折的嘴,“当日你来找我时,我就觉得你这人邪门,自古邪不压正,只可惜了俺的银两,好在山不转水转,最后养的还是俺门的军队。”
“造反”二字插进心里,元心目光迟疑地转向言雨生。
他不适合奔波,身心都容易累,却为言雨生奔了两次荒野,再回家,家变得陌生。
再见面,人一面不同一面。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郝眠竹挡住他,不让言雨生看出来,他将元心散掉的发丝挽到耳后,又张手遮住露出的侧脸:
“大人常年在外,怎会见过臣府上的姑娘,况且臣的伶人从不出来给别人唱戏。今日带出来见世面,反倒被大人的大阵仗吓坏了,就连臣的酒也醒了。”
“府中内人身怀六甲还等着臣回去,大人进殿一探究竟,自有要找的答案。恕臣不奉陪了。”
四周糟乱又暗淡,姑娘露出的耳饰金灿灿的刺人眼睛,他急着收场去见人,便放走了他们。
“给我走着出去。”
郝眠竹搀扶着女子,走向宫门。言雨生看了几步路,调转马头驾往清心宫。
出宫,寥寥火花游走消散,大把大把的军队割油菜般塞进宫门。元心抹唇,漆黑中充斥着血腥味,郝眠竹挟夹着他走。
郝眠竹重新雇了辆马车开往家府,他贴着元心,抑制不住的喜悦:“这就好了。”
“一切都好了。”
元心手上脏乎乎的,郝眠竹只握了一下,放开了。
府门前,一位老仆左右蹒跚,太傅车马停在他面前才得回神:“老,老,老爷,您回来了,太好了。不,不对,不好了,大事。”
“不可声张!”眠竹制止道,看来夫人让人监视了他,“仲叔,我是说您在门口干什么,夜里黑,掉了拐杖当心栽跟头。”
老仆惊得不敢说话,趁夫人有身孕,老爷这么老实的人也养外室,还不顾丞相府的脸面,把人带进府?
“快去把西北角的院子收拾出来,此事干系大,只需挑两个手脚麻利的去干活。”
“老,老爷,这一时抽不出人,您还是先去瞧夫人吧,夫人她。”
“罢了,今夜先将就睡下吧。”
见老爷对其怀中人甚是紧张,并不听他言,老仆也不说了。
安顿了公子,郝眠竹进中堂才看见家中一遍狼藉。仲叔说万安听说宫中政变,岳父和他被困,一时动了气,孩子早产,更是难产。
厉烨被拦在寝门外,眠竹正衣袖,有下人劝他产房女子家家的,又不顺怕是不干净。
郝眠竹收了抬起的脚步,厉烨心凉,少年脸上两股眉毛拧成一股,抬眸看他。
郝眠竹也正看着他,厉烨撞开家仆阻拦。郝眠竹使了个眼色,家仆散去,厉烨五体投地。
硕大的身影在地上哭得发颤,十指扣进地里才勉强镇定住……“叶子是天底下最玉树临风的人儿了,哪里会有人不喜亮晶晶的烨呢。”…
“我喜欢他。”
“可姐姐也说喜欢我。”
“我……我爱他,可以给他一个姑娘的爱,给他一个孩子。”…
那些话在脑中一句句往外蹦,厉烨忍不住号啕大哭。
房里全是产婆的声音,生产的人难以听见。
“厉中丞行如此大礼为的是进去看安安吗?”
“下人的话哪里中听,求你进去,阿姐晕前一直念着你。”
郝眠竹拽着他的两臂,让他抬起头,恐吓他:“我是说,你想进吗?怎么不进了。”
厉烨垂着脑袋:“阿姐清白要紧。”
郝眠竹进去不到一会就出来了,出来时厉烨还一幅糗样跪在地上,看来是会守全时辰了。
郝眠竹又去看了一眼公子,公子睡得很死,好在西北角的院子偏僻安静,府上的吵叫没有传到这里。
郝眠竹在偏殿洗漱休息,下人舀汤水伺候他沐浴,他的手上粘着血,郝眠竹甩甩手,面露厌恶地擦掉妇人的血。
翌日。
产婆来要赏钱,郝眠竹给的大方,产婆多说了几句话,是个小公子,别提多水灵了。
郝眠竹并未看抱来的孩子,他往西北的院子走,走进元心屋,却是现倒在血泊里的一个人。
他想起昨天手上粘的血,公子沾床就睡,也就不再点灯。
而床上的血绝对不是公子沿途粘上的他人之血。
他慌了,昨天公子身体就不适,但不至于如此吧?几时,他的手粘的是公子的血?
几时起,公子流血?他却毫无察觉。
他想到昨晚只在屏风后面看万安。
郝眠竹找来大夫照顾元心,午间眠竹回房,见着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有孩子了,他想。他才想起看他的妻子。想想,真是后怕。
*
“你说的,元折挟持了整个朝廷,我受皇上意前来解救,我对你们俯首称臣的唯一要求是把顾怀还给我!”
“言雨生别激动,放了皇上,是我的错,怪我没想周全,丢了王爷踪迹。你问吴明,吴明肯定知道九王爷在哪,王爷一定还活着,正如吴明活着。”
“把皇上放了。”
“你记得我说过的,可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别犯事!”
当着满臣的面,言雨生抵着元然脖子的剑,反转扎进了元折的胸膛。元然一声父亲脱口而出。
“九弟死了……”元折吐血说出这句话,“言雨生,孤从一开始并没有和你比高下,孤要九弟必须死,要这江山易主。”
元折合眼,他所求,是毁了元氏江山,这样黄泉下,狗皇帝会记他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