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家。
众奴仆围在一片园林的石拱门前,纷纷往里瞧。
“大小姐还在受罚吗?”
“看来这次家主是真的生气了。”
“还倒掉着呢。”
“啊……大小姐的脸都紫红紫红的。”
……
树下,一根绳索紧紧绑在树枝上,另一端拴在女子的双腿上,女子就这样掉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外边的窃窃私语落进师柔强的耳中,倒叫她头昏脑涨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被挂着大概有三、四天了吧?再不放她下来就要死掉了。
父亲是不会让她死的,应该快有人把她放下来了。
就在她这样想时,就有人雷厉风行地从石拱门而入,吓退一众奴仆。
“尔等无事可忙?”
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瞪过来,吓得奴仆们缩着脖子行完礼踱着小步跑开。
那男子“哼”的一声,拂袖入园,走到师柔强的面前。
“你知错了?”他神情严峻。
师柔强一见他来,就开始嚎。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回来就说我知道错了,你不信我……咳咳咳……”
师柔强脸变得更加吓人,男子忙招呼人,小心翼翼地将师柔强给放了下来。
等师柔强缓过来,他才道:“你嘴上说着知错,只怕心里还不知道,不敲打你一番,你如何能真正认识到错误?”
师柔强喘着气:“那有这样子的事啊……爹,你再晚些放我,我可就死了。”
“呵,别给我来这套,我可像你娘,容易心软,你口口声声说知道错了,你告诉,你错在哪里?”
师柔强哭道:“我一错在不该不顾家族私自带着良器出逃,二错在听信良器谗言不顾爹娘而去。”
男子听罢,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如今是知道错了,你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靠近那个杂种,那杂种精得很,你偏不听!”
“你晓不晓得,那群昆仑山的家伙差点儿活活把你爹逼死啊!”
“诶呀!”男子越说越气。
师柔强见状忙道:“爹,女儿错了,女儿也是被那个家伙迷惑,她怂恿女儿和她一块儿出逃,后来魔族派人刺杀她,她却将女儿推出去挡刀,女儿这才发现她的真面目!”
男子竖起眉毛:“当真?”
“千真万确,若不是如此,女儿恐怕不敢回家,但一想到她欲害女儿,女儿心中恨意难消,为向她报仇,女儿这才敢回家,想着哪怕爹要把我腿打断,女儿也要回来,亲自主持献祭仪式,叫她葬身九重山。”
师柔强脸上情真意切,男子却还是有些疑虑:“果真如此?”
师柔强擦着眼泪,低下头转转眼珠:“自然如此,如果爹不信女儿,也希望爹能让女儿去九重山,女儿亲眼见她死,也可抵消心中恨意。”
男子若有所思,挥挥手,有人搀扶起师柔强,“你且先回去休息,至于献祭仪式,等你休息好后再谈。”
施柔强乖巧地点头称是,心中却思索。
她爹在家唯唯诺诺,且贪生怕死,怎么可能冒风险自己去?师家血脉凋零,如今只有她有资格前去。
师柔强暗下决心,一定要救下良器。
——
另一边,归山繁顺着气息,万里迢迢追踪至北海。
“这也太能跑了吧?”
归山繁往北海深处走,愕然发现北海紫薇关附近的结界没了踪影。
他加快速度,来到了石盘处。
不见鸣筝。
他只好潜入海底,也没有鸣筝的身影。
而北海海沟底的石阵已然消失,石柱与锁链蒙上一层厚厚的泥土,俨然一副归于自然的模样。
再看石柱下的封印口,没有任何迹象。
这里平静得让归山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上古魔族、封印都不见了,仿佛一切从未有之。
归山繁坐在石盘上,望着海平面,回想仙圣的话,思考白宁杭的去向。
仙圣说她会找山阴雪,但他赶去时已经为时已晚。
然后他一路追踪,来到了北海,也已经没了白宁杭的身影。
那就只有……九重山,昆仑。
归山繁站起身:“拜托了,白宁杭,这次你就走慢些。”
——
“阿嚏!”白宁杭又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暗自想:谁又在想她?
“喂喂,哪几份糯米糍要放蜂蜜,哪几份放甘梅粉?”
白宁杭回过神,答道:“两份放蜂蜜,三份放甘梅粉。”
接过热气腾腾的糯米糍,白宁杭将它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买完清单上的零食小吃,白宁杭就往客栈走。
许久没有回到昆仑山,山脚下的小镇还是那样热闹。
白宁杭关上门,走到房间的窗户,远远往外看,夜色下,小镇的灯笼亮澄澄,仍如一条龙盘延着。
这样的夜景,她曾经和沧黎一起看过。
街上的车水马龙、叫卖声,她也曾和沧黎一起深陷其中。
还有在这家客栈的大厅下,她和山阴雪把酒言欢,喝得醉醺醺,还是负责当夜巡视昆仑山的沧黎发现了她,把她背回去。
第二日问她同席者谁,白宁杭不好说和山阴雪的关系,只说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沧黎因此生了许久的闷气,白宁杭跟着哄了许久。
山阴雪也笑她,说那日来接她的男子脸色难看,看向他的眼神想要把他给吃了一样,险些要与他打起来。
再约山阴雪出来喝酒,他也拿这事打趣她。
“我哪里敢?你身边那位心上人可凶了,师兄我怕被他欺负。”
想到这些美好的过往,白宁杭笑出了声。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黯淡,怎么又想起这些事?
忽而一只白鹤从天边飞来,撞进了白宁杭的视线里。
白鹤展翅,最后落在白宁杭的窗前,扑了两下翅膀,稳住身体后,它蹭蹭白宁杭。
白宁杭摸摸它的脖子,光滑的羽毛触感好极了。
“辛苦了,帮我把这些带去妖界秀城妖妖幼稚园。”白宁杭把储物袋系在白鹤的脖子上,连同自己的通境令。
白鹤叫了一声,飞走了,隐入夜色。
下一刻,白宁杭瞧见了夜幕中飞过万千流光。
那是……
白宁杭变了脸色,夜间昆仑弟子御剑飞行时,便会产生出这样的光芒。
白宁杭的眼中倒映着流光,数不胜数的流光们直飞向九重山。
——
昆仑山中,所有昆仑弟子都严阵以待地站在广场上,听着掌门的教诲。
“本尊知晓,早有弟子不齿本尊屡次求和,可祭品潜逃即使击退魔族也因封不住九重山而再次陷入战火,本尊不愿陷入这样无谓的战争,宁可背负天下骂名,也要如此。”
“如今,祭品已回,弟子们,今晚就让我们一雪前耻!绝了魔族出世为害世间的可能!”
万千弟子御剑而行,飞向九重山。
地牢里。
风寻鹤和徐小云守在施良器的牢笼前。
徐小云百无聊赖,大大打了个哈欠,“真烦,凭什么让我守在地牢,我要去杀魔族人!”
风寻鹤不看他,“等真上了战场,你又要说,好累啊我要回去守祭品。”
“已经开战了?”沧黎问。
徐小云点头,“自然,这会儿才出发,还有剑宗那边的弟子也紧赶慢赶着,估计等天亮就能到了。”
沧黎起身。
风寻鹤出言阻止他:“掌门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和我们一块儿守好祭品,掌门肯信你清白,你若真想戴罪立功,不若守好祭品。”
沧黎闻言,不甘心地跪坐下来。
徐小云无聊地逗牢里的施良器:“师家妹妹,你觉得我们多久会赢?”
没等施良器回答,徐小云自己倒先叫了起来,他揉着手肘,不满地瞪着风寻鹤:“你做什么?我就问问还不行吗?”
风寻鹤白他一样,转而对施良器绽开一个笑容,“他是无心的。”
施良器:“我想,我们赢得越快越好,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牺牲,还有,师家那边派过来主持仪式的是谁?”
徐小云惊讶地挑眉,没管施良器的问题,抓着她前半段话挖苦:“觉悟还可以嘛,那怎么之前还逃跑了?这会儿知道装模作样,搏得一个身后名?”
徐小云抱头乱叫。
“你乱说些什么?”风寻鹤将他踹到一旁,“要是让你牺牲,你又有几个乐意?”
徐小云吃瘪地撇嘴,“现在的我能做到,以前的我……不一定。”
风寻鹤懒得骂他,只看向施良器:“师家妹妹,我替你教训他了,他说话向来不过脑子。”
施良器冷笑:“他说得不对,我才不是为了什么身后命,我只是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她站起身,冲着徐小云喊:“我逃跑是因为我想逃,今天我在这里即将被献祭,也只是因为我想而已。”
“我若不愿意,谁能强迫我?”
她又看向风寻鹤,眼睛里像有火焰跳动:“请你也收起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说完这些,施良器坐到角落里,背对着他们。
徐小云嘀咕:“看着娇娇弱弱的,怎么脾气这样爆?”
又换来风寻鹤的白眼。
风寻鹤看着牢中的单薄身影,“师家那边安排的人是师家家主。”
——
“爹!你不能去,这样危险的事情,女儿不能让爹冒险,稍一不注意,就容易一同被九重山吞噬。”
“爹,爹!”
师柔强追在师家家主身后请求,“让女儿去吧,女儿犯了错,合该让女儿去。”
“昆仑山那边要求,不能让你去。”师家家主穿着华丽的法袍,停下了脚步,眼里一片冷漠,“柔强,爹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这丫头向来好懂,也怨不得你被那个杂种哄骗。”
“你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师柔强待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愈行愈远,她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她咬咬唇,冲向师家家主。
男子没有防备,晕倒在地。
师柔强扒下他的法袍,又施下法术将他困在此地,隐去他的身形。
她穿上法袍,化形成师家家主的模样,跟着昆仑山的人离开了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