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宁杭收到了凛月和闲待春的信,信中说了各园区分别赚了多少灵石。
诡妖园区二百万,芳城略高些有二百三十一万,看得白宁杭喜上眉梢,但喜过之后,她却靠在椅背叹气。
昨日施柔强对她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我也希望你的幼稚园能越开越大。”
她无意识地抠着扶手,越开越大么……
这是白宁杭没有想过的,或者说,她幻想中的未来,没有对幼稚园的规划。
白宁杭思绪飘荡,眼前的景象千变万化,最后还是在这间书房里,清秀的男子坐在她对面。
“阿震,万幸你活了下来。”他神情真挚,“听说你**,与魔族殿下同归于尽,我心中很是难过。”
“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如今,你打算做什么?”
白宁杭想了很久,久到门前日光昏黄,久到空气弥漫着夜的寒意,久到阿巽都担心地跑来瞧她。
崑御却只是耐心地坐在她对面,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这样回答。
可崑御却笑着摇头:“不是哦,阿震,你有很多想要做的,我闻得见你的**,味道太独特浓烈。”
白宁杭低着头。
“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做到。”
勇气?
眼前闪过太多她不愿意回忆的画面,至亲之人的背叛、三年的折磨、还有所爱之人的冷漠。
白宁杭眼眶湿热,在她自己都未意识到之前,眼泪滴落在她的掌心上。
眼泪?
「白震,你别怪我,别怨我。」
「我只是见不惯你为什么要闹着离开师门?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尊独偏爱你,却不愿意看我一眼。」
「你不会哭,本殿下会折磨到你哭出来。」
「其实只要流一滴眼泪就好,你就不用被我的宠物撕咬。」
「阿震,对不起,你必须要回去。」
一滴又一滴,灼热得像是要滴穿掌心。
白宁杭止不住眼泪,其实那时她觉得自己没有感到多悲伤,可身体替她做出了反应。
“我想做的事?”白宁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要杀了他们。”
崑御走到她身旁,掏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一如她躲在魔族的地牢里,他也这样温柔地擦拭着她因痛苦而流下的汗水。
“那你想怎样报复他们?”崑御轻柔地问道,极具蛊惑力,“需要我帮你吗?”
他蹲在白宁杭的身边,他的身体开始褪去颜色,白发白肤,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正凝视着女子。
白宁杭:“我要你的脊骨。”
“我要用你的脊骨,吞噬掉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无边无际的苦海中游荡,不得自由。”
吞妖笑得弯了眼,“你的贪心太大,我很喜欢。”
他张大嘴,吐出了那颗鲜活的心脏。
“将你的血滴在这颗心上面吧,我会忠诚地履行我的承诺,只要你愿意让我享用你的**。”
“但是这**让我付出的代价太大,我也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白宁杭毫不犹豫地滴下自己的血。
那时,她没有问是什么事情。
只是后来,她被檀疏困在秀城,无法离开。
那件事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开办幼稚园,而她还要交那未交齐的学费,也就顺理成章地应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死契,才能解开生契,然后杀了她的同门。
所以那时究竟是怎样一件事也就无从知晓。
如今幼稚园算是走上正轨,有凛月闲待春他们,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但是现在她还不想走,就让她再贪恋这里的片刻安宁吧。
——
静室内,女子跪坐在窗前。
窗户被打开,露出外面的渺茫苍云,一行行白鹤飞过,那云烟飘然入窗。
鳞片刮过墙壁的细碎声音像冬天雪化的声音从窗户传来。
黑色的躯体爬过窗户,室内陡然一暗又转明亮。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闪过窗前,而后露出半边龙首。
“师尊,鸣筝师姐来信,说紫薇关封印有所松动,且近日有突破的风险。”
弟子跪在珠帘外,“她说她已经找到祭品,希望请求师尊再派弟子助她。”
“不愧是我的好鸣筝,她总是那么能干。”女子轻笑道。
弟子不敢轻易出言附和,又听见女子悠悠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前去吧,跟师姐再好好学些本事。”
一枚羽令穿过珠帘,落在地板上。
弟子定睛一看,羽令上写着两个大字“锋刃”。
女子对窗外的蛟龙轻声说:“你也去。”
蛟龙发出一声龙啸,震天动地。
——
“姐姐,我们不能和她们道个别再走吗?”
施良器注视着施柔强忙碌收拾的身影,她脸上满是急切。
“来不及了,你宁杭姐姐那边我已经去说过了,至于苍原,你和他本来就成不了,道不道别没什么意思。”
“快,趁着我用幻术把他们给引开,现在我们赶紧披上隐行衣走。”
施良器乖巧地照做。
穿好隐行衣,屏气凝神。
施柔强带着施良器悄然离开堪火道。
如水月光下,街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唯有几片落叶随夜风盘旋。
妖界秀城待不了,可其他城池她也不敢带良器去。
秀城对人族的态度算妖界最好,其他城池大多都排除异己,思来想去她只能带良器回到人界。
可究竟又该去哪里,她是不知道的。
前路的迷茫笼罩在心头,施柔强握紧身后妹妹的手,没事的,只要良器在身边什么都好,只要她们两姐妹都好好的……
无声无息间,落叶停在脚边,施柔强愣在原地。
白衣上绣着金乌,白面上朱砂绘出眼与唇,是隐息阁最高级的密探白乌人。
“身为隐息密探,你只祭品下落知情不报,理应当诛。”
施柔强绷紧身体,眼睛眨也不眨,只盯着面前的白乌人,“大人怎么又知道,我不是将祭品捉拿回隐息阁?”
“你舍得自己的亲妹妹自然是好。”
话落,数十位黑面白乌人出现在街上,将施柔强二人团团围住。
施柔强暗自打量来者,竟都是白乌人,出动这个等级的密探也算高看她施柔强。
为首的白乌人道:“阁主令,诛杀祭品,而知情瞒报者,同杀之。”
施柔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杀祭品?”
她的手心生出冷汗。
白乌人:“阁主令,不是我等可揣测。”
剑刃铮鸣,闪烁着冷漠的寒光,刺得施良器下意识闭眼。
发丝因风凌乱,她感受到无数的杀意,却被另一阵风纷纷化解。
她睁开眼,刀光剑影中,她的姐姐将她护在自己的刀下。
施良器看向那些白乌人,眼里没有曾经面对追兵的胆怯与懦弱,她动动指尖,细小的蛊虫从袖口中爬出,亲昵地在指尖蹭蹭。
所有的黑面白乌人高举剑齐齐劈向施柔强二人。
寒光映照在施柔强的眼中,她慌了神。
手被人紧紧一拉,向来躲在她身后的妹妹却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挥手,所有的黑面白乌人竟倒地。
他们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施良器:“滚。”
那些黑面白乌人不受控制般地手脚慌乱地爬着,即将消失在街上时,却轰然爆炸,血腥味儿在晚风中蔓延。
施良器:“你是在为魔族卖命,隐息阁阁主叛变了?”
“呵呵呵,你的命本来就注定要早逝,何必如此纠结是谁来杀你。”
施良器:“可我宁可死在同族手中,也不愿死在魔族和叛徒的手中。”
“还有点儿棘手。”剩下的白面白乌人语气嘲弄,他摸向腰间,一抽,竟抽出了一条细长的铁鞭。
他猛冲向施良器。
“我来!”
原本还惊讶的施柔强反应过来,挥着刀接下白乌人的杀招,手腕被铁鞭缠上,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施良器趁二人交手伺机丢着蛊虫,却被白乌人轻而易举地躲开。
“你的小伎俩对我无用。”
白乌人轻飘飘地退至一边,欣赏着遍体鳞伤的施柔强,“好了,我赶时间,不和你们玩了。”
他的剑悬于头顶,疏忽分出数十道剑影。
他的手一捏诀,剑影在刺向施柔强二人的过程中,又幻化出更多的剑影,织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影罩在她二人之上。
施柔强咬牙挥开着剑影,逐渐招架不住,手中的刀被击落,她施展开屏障,摇摇欲坠地抵抗猛烈的攻击。
“良器……”施柔强抱住她,嗅着女子发间的清香,心中泛起一股酸涩,脚下阵法浮现,“良器,这传送阵只能一人通过,我不知道会将你送到哪里,但无论如何,你要坚强……”
“姐姐,我后悔了。”施良器忽而道,“我不该逃离。”
施柔强怔愣,像第一次见良器一样,认真地凝视着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九重山的冤魂。”
“我要逃,我不要做什么良器……可是现在我要害死了你,如果不是我蛊惑你,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师家大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和我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待在一块儿。”
“良器……”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是祭品,可我不想失去你,你走吧,回到师家去。”
施良器眼神一凛,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催动了传送阵,她将女子拉进阵法,而她撞开了屏障,暴露在剑影之中。
施柔强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良器解脱的笑容,还有苍原的身影。
他的身后,两名弟子紧随其后,鹅黄衣衫上白鹤振翅,是昆仑山弟子。
乌云蔽月,大地陷入黑暗,隐隐有雷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