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被这句毫不留情的话钉在原地,脸上的担忧像是劣质的胭脂,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僵硬的底色。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是真心担忧……”
“担忧?”沈清辞轻轻打断她,走到窗边的矮榻旁坐下,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目光却未曾离开沈清婉,“妹妹若真心担忧,我落水三日,昏迷不醒时,你在何处?”
她抬眸,眼神清凌凌的,像初融的雪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今我醒了,摄政王刚走,你便‘心急如焚’地赶来了。妹妹这关切,时机拿捏得,当真是巧妙。”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沈清婉最心虚的地方。她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姐姐这是怪罪妹妹了?”她眼圈说红就红,泪珠欲落不落,端的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妹妹那日也受了惊吓,回去便病了一场,这才未能及时来看望姐姐。姐姐若因此怪罪,妹妹……妹妹真是百口莫辩……”
若是前世,沈清辞最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此刻早已心软。
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病了一场?”沈清辞唇角那抹冷意加深,“可我方才听下人说,妹妹这两日胃口甚好,昨日还吩咐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糕。看来妹妹这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利落。”
沈清婉彻底噎住了,她没想到沈清辞竟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更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当面戳穿!
眼前的沈清辞,陌生得让她心惊。那双眼眸里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与轻易的信赖,只剩下洞悉一切的冰冷和审视。
“姐姐……”沈清婉还想辩解。
“我累了。”沈清辞却已垂下眼眸,端起云栽适时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送客之意显而易见,“妹妹若是探病,心意我已收到。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那姿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是高高在上的不容置喙。
沈清婉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凭什么?凭什么她沈清辞永远是这副高高在上的嫡女姿态!落了一次水,竟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她强压下心头的嫉恨与慌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沈清婉有些踉跄的背影,沈清辞缓缓放下茶盏,眼底寒意凛然。
这才只是开始。我的好妹妹,你欠我的,欠我们沈家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云栽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又是敬畏又是心疼,小声问道:“小姐,您这般对二小姐,她会不会……”
“狗急跳墙?”沈清辞接过她的话,冷冷一笑,“我就是要逼她跳。只有她动了,我才能抓住她的尾巴。”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庭院中开始抽新芽的树木。
寒冬已过,春日将至。但有些人,注定等不到这个春天了。
“云栽,”她轻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仔细盯着揽月轩(沈清婉的院落)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身边那个叫翠珠的丫鬟,以及,她和府外的一切联系。”
前世,她直到最后才明白,沈清婉的背后,站着的不止是三皇子,还有一股更隐秘的势力。那个叫翠珠的丫鬟,就是其中关键的一条线。
这一世,她要抢先一步,斩断这些伸向沈家的黑手。
“是,小姐!”云栽虽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对二小姐如此警惕,但她能感觉到小姐身上那股不同以往的气势,立刻郑重应下。
沈清辞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目光悠远。
棋盘已铺开,棋子已落定。萧景玄,我的“合作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而此刻,摄政王府的书房内。
萧景玄褪去了在人前的病气,虽面色仍显苍白,但身姿挺拔,正执笔批阅着公文。听完侍卫逐风的回报,他笔尖微微一顿。
“哦?当真如此说?”他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兴味。
“是,殿下。沈小姐言辞犀利,句句直指要害,与往日传闻大相径庭。且……她似乎刻意在‘病体’二字上,有所暗示。”
萧景玄放下笔,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看来,本王的这位未来王妃,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他低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去查,她落水前后,所有接触过的人,事无巨细。”
“是!”
逐风领命退下。
萧景玄重新拿起笔,却并未落下,只是看着窗外,眸色深沉。
沈清辞……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凭直觉,选中了本王这把最危险的刀?
无论如何,这场戏,似乎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