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大概和我有仇 第29章 一千

姜尧说，这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不过哪怕看上去没那么赞同，他还是答应了季月的请求。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这么说。

季月顺道吃了顿晚饭，虽然姜尧没工夫亲自下厨，两个人都是吃外卖，但好歹比食堂大锅菜好吃。

这趟把基本目标差不多都实现了，季月心满意足，临别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贺卡递过来。

姜尧明显愣了一下才接下。

季月看着他拆信封，笑眯眯地发表祝愿：“新年快乐呀。”

姜尧面容愉快地翻开贺卡，笑着把弹出来的猫猫头拨开，看了一眼就重新合上了。

“未免太敷衍了。”他脸上一副好笑的神色。

是挺敷衍的。信封和贺卡全是季月路上在小杂货店顺手买来，外包装上的价签没撕干净还残留了一块胶痕。至于内容，除了称呼和署名，只有那么一句话——峡涨三川雪，园开四季花，新年新气象。季月的字本来就勉勉强强，这回还是大冷天冻着手在路上写的，更是龙飞凤舞别具一格。

季月控制住脸色，冷哼一声，回击：“有就不错了，好歹是亲笔不是复印的。”

“新年快乐。”姜尧微笑着说。

季月看在他笑得还挺好看的份上没多计较。

等出了楼道，冷风扑面而来，季月哆嗦着把手揣进口袋，回头看了一眼姜尧所在的那间屋子。

姜尧的反应让她有点意外。

试探他的法子是路上临时想到的，不然那句祝贺语不会这么粗糙随意，叫季月说，如果准备充足，好歹也得达到当时套路苏子骆那首诗的水平。

不过为了借元旦这个由头，别的也没办法太讲究了。

峡涨三川雪，园开四季花。

这是两句诗，送别诗，和新年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贺新年只是借口，重点就落在这两句诗上面。

季月记得她当初玩游戏时，角色的id就叫做“峡涨三川雪”。虽然身在任务世界，但季月还是上网查了查，没想到真叫她查到了，这竟然是一首诗里的诗句，带上“园开四季花”连着念还的确有点熟悉感。

季月猜测她的游戏id确实不是随便取的，恐怕还要和那位樊瑜望有点关系。

设身处地一点，在给人当舔狗的时候，取个id都在暗搓搓表明心意，也是挺正常甚至是必然的事情。

虽然她打游戏的时候和室友表明再也不会当跟屁虫，但这游戏id或许还没来得及改。

一通假设下来，季月决定用这两句诗去试试姜尧，反正亏也顶多亏上几块钱贺卡钱。

很可能人家并不知道这个三川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一旦有了线索，恐怕也会恍然大悟。

季月递了贺卡，但姜尧的反应并不像是能理解这诗句的样子。

他的演技真有这么出神入化吗？

莫非他根本不是那个樊瑜望？

或者这两句诗压根没什么意思，这只是她胡思乱想了？

也许是风太冷，季月觉得头很痛。

等回了教室，热腾腾的暖气把她脑子里的冷气烘干，季月才回过神来。

她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得赶快使出来才行，李帆帆这个名字今天已经磨得她耳朵疼了，这个计划就要趁着热度才好用，晚一步，就没那效果了。

季月紧接着联系了林升，有了季月帮忙上段的承诺，林升那边自是满口答应。季月同样轻松地从张承那边诓骗来所需的协力。

有了帮手，季月的计划正式开始。

她的目标是把李帆帆彻底从“全校最出名碧池”的位子上拉下来，还要叫周沫推陈出新的法子彻底失效！

季月拜托姜尧帮忙，其实只是为了拿到一个潜伏在家长群的号码。这位当前的马甲已经成年，而且家庭环境比较特殊，自己开个小号加群是意料之中的安排，实在适合当季月的引头。

季月如今倒是不怕周沫从这番操作里看出她的手笔，她只怕对方看不到。几番交锋季月都落了下风，这回定要扳回一城的。

季月披上马甲在家长群发言，提及校内疯狂流传的有关男女学生不正当接触的事情，还把贴吧的热帖截了图发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好一番痛心疾首，言称自家孩子不好管，费尽心思把他送进兰中就是看中这里管理好成绩高，希望给孩子最好的，没想到如今学校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觉得实在不妥，难免要给孩子带来坏影响的。

要说前面那条网络热闻只是让其他家长们惊讶，后面这段陈词就是正戳中了家长们的心头软肉。家长么，哪怕方式不对，绝大多数都是一心为了孩子好的。兰中一向名声在外，从高考成绩到体育竞技、科技竞赛都是成果斐然，又有不少知名校友赞不绝口，这才算入了法眼，肯高高兴兴地把孩子送进来。

但如今兰中出了这么个李帆帆，怎么看都是自家孩子光鲜亮丽人生履历上的污迹。

重点是——自家孩子离高考也就六个月了！

立时有家长坐不住了。

季月变着花样起哄，总之是极力加深家长群里弥漫着的焦虑感。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季月又贴出一张截图，是在家校平台上给校方发短信的界面，里面洋洋洒洒好一大段话，概括而言就是希望学校严惩李帆帆，出面控制舆论。

有了这个开头，家长们迅速做好了计划，大家的力量要组织起来，号召更多家长，然后一起给学校发家长信。

兰中家校平台建设地比较完善，平台除了通知功能还有发帖互动功能，不少家长每天都要去看看情况的。平台自然是季月计划的中心，但舆论危机自然是不能直接从平台点燃的——学校网信中心的老师可是天天监控平台情况的。

这群家长也不傻，公开发帖在家校平台上挂着对学校名声不利，同样要影响自家孩子，所以最后还是敲定了通过网上发信的方式。

季月从高三十六班的家长群开始，炒热了话题，紧接着就是撺掇家长们联系更多力量，好让学校听到大家的声音……

这时候林升和张承的家长号就派上用场了。

姜尧是高三生，张承是火箭班学生，林升是那两个特殊班的学生，季月精准对标几个家长群体，在不同的家长群里用针对性的话术进行引导，飞快地点燃话题。高三家长最担心的是孩子高考复习还有毕业以后母校的声誉；火箭班家长们最在意学习氛围；二十五、二十六班的家长们，则更关注学校的形象。

总之从几个家长群开始，焦心的家长们没花多少功夫就拉起了千人的大群，几个管理各司其职，维护秩序，倒也井井有条，没什么大乱子。

擅长文书的那些家长写出了好些个范本，供其他家长选用。季月读着越发觉得校方对李帆帆的处分太轻，不能起到应有的警示效果，最好抓住机会严整校纪，杜绝类似乱象；学校对舆论也不够敏感，公关处理不到位，贴吧的帖子那么火，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极大地影响了学校的声誉……

季月实在佩服，在有关孩子的事情上，家长还真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虽然原本只是件小事，毕竟李帆帆的通报批评在家校平台上挂出来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么激动。

季月对此表示相当满意。

小题大做又如何，她只看结果。

周沫把这件事炒得这么热，就该知道早晚要闹到学生家长那里去的。

不是玩舆论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跟谁玩舆论。

这里可是兰中。

这么多家长对李帆帆有意见，一夜之间就能塞爆学校的收信箱，这位姑娘还能在学校呆下去？

这事就没有不成的可能。

季月心情愉悦地把手机塞回课桌里，安心写自己的作业题。

等到第二天，周一下午，新的通知就贴在了公告栏。

果不其然，李帆帆被劝退了。

理由非常简洁有力，校规第三款第二条——造成重大恶劣影响的予以退学处理。

重大恶劣影响这个说法可能比较微妙，怎么看怎么不够客观，但恰好是最适合李帆帆的那一条。

李帆帆这下算是完蛋了，连带周沫的营销策略一起拜拜，再也没了出场机会。有了这个先例，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套路相同的王帆帆、张帆帆出来烦人。

季月想出这一招，完全是托周沫的福，这位要是知道了，也不晓得她那向来稳重的脸色是否会变上那么一变。

其实这回就是掐准了家长和校方的心思。

李帆帆被通报，这时候一切正常，学校按规处理，家长也不甚在意。

真正让局面产生变化，都要归功于贴吧那条热帖。

委婉点说，学校的宣传部的干部是老成稳重的类型，他们对网上的消息不够敏感。至于年轻的行政人员，他们足够了解网络，自然知道一条帖子影响力有限，顶多在贴吧那个小圈子热闹三天，不会对学校声誉造成持久性的影响，冷却放置是最好的方案。总之，校方这边不会因为一条帖子大动干戈，小事一桩，没那个必要。

但是关心则乱的家长却不一样。

季月的挑拨之下放大了家长的焦虑，他们一切从孩子出发，担心学校声誉崩塌影响孩子前途，也开始质疑学校对校风校纪的管理。家长是不在意这个帖子是不是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他们的行为出自担忧、焦虑，对学校行为进行谴责、质疑。

家长和校方的立场是不同的，观点自然也不一样。

等到校方接收到如此大量的、立场鲜明的家长信，校方才真正意义上迎来了舆论危机。能让如此多家长齐心协力反映问题，这才是李帆帆真正的“重大恶劣影响”。

学校的应对措施简洁又有效，李帆帆离校，校内严□□纪，贴吧删贴，在家校平台上发言辞恳切的告家长信。

家长的担忧不再，家校皆大欢喜，风波画上句号。

这场舆论战唯一的输家就是李帆帆一方，她和另一位男性当事人是不用担心停课影响学业了，直接转学还能赶得上。至于被波及的绿帽君，由于认错态度良好没受什么大影响。

这一招给周沫带来多大的伤害，季月说不清，但好处总归有的。周沫处处针对她，但也没见着有什么利益驱动，实在让季月纳罕。季月也没那想法真去扳倒人家建立起来的神秘势力，报警也得有证据证明他们为非作歹啊。归根到底，季月只是要搞定她的任务，周沫想挡路，那可不行。周沫这一回棋差一招，恐怕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破个皮都算不上，不过呢，这位想再整她，总得换点法子，绝没有轻松再造一个校园碧池的机会。

杀敌一千，这就够了。

至于自损八百么……

自李帆帆过后，季月这个任务，难度自然又攀了个坡。

出了这么个岔子，学生会那几个谈恋爱的都小心翼翼起来，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季月想当全校最出名的绿茶，既要在学生中间出尽风头，又得在老师面前装乖卖巧，决不能越雷池一步。如何小心拿捏那个度，才是最难的事儿。

好在她之前一直做得还不错，周沫更是好心把她在贴吧扑腾出来的浪花给压平了，实在是压水花高手，季月感恩不已，甚至想给周沫打个10分。

一脸欣慰地读完公告栏里盖了大红戳的通知，季月心情那叫一个积极向上，趁着课间躲进厕所隔间连打了两把游戏，把对面好一顿暴揍。第二局胜利为林升的帐号添上了最后一条长杠，季月把五杠的界面截图，私聊发给林升。

“姐！你太强了！”林升赞美。

季月快速敲出一行字：“别忘了答应你姐的事就好。”

对面给出答复：“那必须的！”

季月看见了这句话，熄灭屏幕锁屏，把手机揣回衣兜，没有继续看屏幕上跳出来的狗腿发言。

嘻嘻，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