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大概和我有仇 第19章 传播

传播过程具有复杂性。

想要达到最好的传播效果，就要在传播过程中进行及时调整。

等到上课铃响，季月才悠悠然下楼梯回教室。

哪怕“自习课不许抬头”的铁石规则框在头上，还是有不少同学注意到她脸颊上的痕迹——多谢周舟的积极配合，这爪印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

季月也不遮遮掩掩，任由这些好奇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超级学霸王洋同学入手的方向是男生宿舍，怕是还没开始行动，目前班里大约还没人知道她和林升离开走廊后发生了什么。

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想探究，越想探究猜测就越多……就让他们猜去吧。

能带动全年级一起猜才好呢，季月面上不露痕迹，心里如是想。

刘子昂给她挪了个位置让她坐到座位上，低声问了句：“怎么回事啊？”

季月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有个学姐看我不顺眼……”

垂着眼，微微皱起眉，嘴唇抿起……好一副无辜又无奈的样子。

季月觉得奥斯卡欠自己一个影后。

“上自习呢。”铁面无私副班长回头瞪了一眼。

季月耸耸肩，抽出一张草稿纸，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下课再说。

可惜字有点丑，不太符合当下的气氛。季月暗叹不已，奈何自己没空练字啊。

季月收回心思，翻开桌上的习题册，开始认真学习，虽然嘴上说着想要把事搞大被学校劝退，可任务当前，哪能真的在“享誉”全校之前退学。

高中生最重要的就是成绩，只要稳住成绩，不愁学校里老师领导不给自己撑腰——哪怕是兰阳高中这样的巨头，也不会希望少一个能考进top2的学生。季月都能想象出班主任用他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情说——学生之间也就点儿误会，有这功夫学习去。

更何况她本来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忽悠周舟动手不算。

下课铃声都停了，季月还在跟一道化学题较劲，溶液浓度也不难算，但她用两种方法算出来偏偏差了那么100ml，重复算了好几遍也没搞清楚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旁边的刘子昂打从铃响那一刻就歪过脑袋来看她，神情从期待变成了无语，最后忍不住给她指出了错处：“还有一个反应你没算。”

“天！”季月一拍脑门，恨不得把刚刚那个犯低级错误的自己一掌拍死送入轮回。

重新算出答案，季月才回过神注意到她那表情莫测的学神同桌。

学的入神，险些忘了。

“嗨呀，其实也没什么啦，”季月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就那个学姐，她怀疑我抢她男朋友，不知道怎么就找来了……”

“怎么会这样啊？”直男果然不能理解这种情况，学神也不例外。

“也许是她太激动了吧，我也没受什么大伤……对了，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啊，传出去对那个学姐名声也不太好。”季月一脸真诚地交代给刘子昂。

学神同桌非常痛快地应了下来：“行。”

季月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歪过头看见秋田筱正挽着周沫的手臂说得正起劲，白蕊也在那边。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秋田筱这是正八卦周沫为什么隐瞒和苏子骆的恋情。就周沫那段位，秋田筱肯定是先忿忿质问，恨不得断绝好友关系，后心情舒畅，重回好闺蜜。

季月没太管她们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刷题。

没成想周沫竟然跟着秋田筱还有白蕊一块朝着她走过来了。

周沫笑意盈盈地推了推秋田筱。

秋田筱会意，开了口：“不好意思啊，刘玥，我听到你在楼道说的话了……”

听她开口就是道歉，季月心道不妙，强行稳住心态，随便应了一声：“哦。”

“就……有一部分和周沫有关……我保证我只告诉周沫和白蕊了，我不会再告诉其他人的。”秋田筱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无所谓啦，”季月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我该给周沫赔个不是，这也算是我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季月本来指望着秋田筱能把八卦传出去，就此封口可不是她想要的结局，秋田筱都保证到这个份上，只能从周沫这边迂回解决。

“实在是对不起啦，没能保守你的秘密。”季月对着周沫说。

就在教室里说话，还愁旁边的人听不到重点吗？哪怕对她在楼道里那些事不感兴趣，也要被周沫的秘密挑起点兴致来。只等李栀澜那边把八卦传出来，周围同学肯定一个个兴致勃勃传播开去。

“没关系的，不能怪你。”周沫抿了抿唇，似乎在纠结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走啦，快上课了。”周沫发了话，几个女生都散了。

季月这边终于安静下来。

她抬头对着桌上书立中间排列的书本，手指在书脊上来回滑动，目光悄然移向李栀澜——还好，李栀澜同学对八卦传播的敬业程度远超秋田筱。就她座位附近那一圈群情激昂的样子，想看不出来都难。

季月略微松了口气。

能传出去就好。

李栀澜和她毕竟是室友，恐怕要把对话美化几分，隐去她精心准备的碧池发言，估计也就是把重点枝干散播出去。按照季月的规划，对话细节部分本来该由秋田筱传播的，没成想周沫横插一杠子，计划中得知了季月与周沫争抢过苏子骆的前情后，秋田筱偏向周沫，将楼道里全部对话散播出去的场景，突兀地变成了秋田筱道歉并承诺不会泄密。

季月没算到的是周沫，季月自觉争夺苏子骆一事之后，她们两个都默契地保持表面闺蜜的关系，没成想周沫竟然还挺替自己着想的——简直奇怪。

自己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没能力谋划精巧到步步皆在算中。

季月吐了口气，把这点缺憾扫出脑海，低下头开始刷题。

学习任务依旧繁重，自由时间仍然紧张。兰阳高中高二六班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有些八卦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卷起一个个小漩涡。

直到第二天早晨，水面才终于掀起波澜。

早操时，听到了女生之间窃窃私语的张承果不其然指责她们背后说人坏话。

刻意赶着迟到边沿赶到操场的季月“巧妙”地错过了阻拦冲突的机会。

只消瞥一眼张承的脸色，季月就能看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孩子也太耿直了点，半点没学会他哥的复杂脑筋。

到了上午大课间，事情的发展就更惊险刺激了，火箭班站在后排等待做操的男生之间闲聊着王洋大学霸传出来的八卦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传播过程中添油加醋，反正不好听到了张承冲过去打人的地步。

季月听到不对就拿出夺命50米的速度冲过去拉住了张承……没办法，张承要是跟他哥一样能打，季月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要是张承闹出什么三长两短，季月害怕他那位好哥哥要她的命。

张承的确上了头，季月这小身板根本拉不住，只能不断重复：“冷静冷静别动手别动手……”

张承憋红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都这么胡说了，你就知道让我冷静？”

“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动手的……”季月好心劝解\'？

张承转过头朝着五班那边大吼：“你们别胡说八道，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是周舟一直缠着我哥，还跑来找别人泄愤……”

张承往季月这边看过来：“是这样的，对吧？”

周围的目光宛如指向磁极的小磁针一样纷纷转向了季月。

季月眨眨眼，心里飞快地整理着语句，刚要开口，就有人抢了先。

“就是这样，这事昨天刘玥就告诉我了，她还说为了学姐名声着想不想我往外传，反倒是你们各种乱传。”刘子昂替季月开了口。

季月心里把学神同桌感谢了三千六百五十遍，她相信刘子昂会帮她说话，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点人数的纪律员走了过来，催促学生站好队，大家才都散开。

男生这边算是澄清事实，尘埃落定。女生那边反而再起波澜。

绝大多数男生可都不知道在周舟打脸这事之前发生了什么，可六班女生们都或多或少有点概念，再加上刚刚这一出，很快就拼凑起了完整剧情。

这很明显是绿茶碧池先委婉拒绝弟弟告白，吊着对方不撒手，另一边还勾着个好哥哥，激怒了人家的追求者，被追过来打了脸。

今天又有张承跳出来维护绿茶，为了她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紧接着冒出来个昨晚就知道情况的刘子昂，昨晚的事大家今天才知道，偏偏他早就知道了。

总之，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味。

有了这种感觉，再回过头想想她刚刚劝架时候说的话，怎么越想越觉得这是在故意装纯真装和善呢？

季月做操时非常努力地假装没听见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

所谓碧池，异性同情喜欢不排斥，同性反感厌恶搞孤立。

季月从来没搞错努力的方向，她可不是要塑造一个人人喊打的反派形象，而是要针对性地在男女两个群体里塑造出截然不同的形象来。

男生思维比较直接，说清楚了就算完事，但也因此容易漏掉细节；至于女生，更偏向细节，一旦有了点隐约的感觉，就会抠细节发散出去，更容易做出捕风捉影的事情来。

季月清楚地知道这些，所以才为昨天的演出静心安排了两拨观众。

她很快就要出名了！

姑娘们在人背后说悄悄话显然不可能让季月这位正主听见，本打算随便挑个好日子开演，周沫倒是一身正气跑过来给她打小报告。

周沫把这些事情一股脑都倒给季月，一脸不与之同流合污的态度，向季月表示：“她们说什么我不管，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白蕊跟秋田筱纷纷应和。

季月当下眼泪盈盈，紧紧攥住这几位好姑娘的手，好一通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搞清楚了状况。

在背后偷骂她的小女生们除了没搞清楚林升和姜尧的名字，别的乱七八糟的倒是摸排地一清二楚。从这两个不认识的主角到张承、刘子昂，还有人把苏子骆也圈进了季月的鱼塘。

至于谁偷偷骂了她什么，这倒是影响不到季月的心态——这只能说明她演得好。

出名要趁早，季月趁热打铁，又针对性地给姑娘们安排了点新料。

既然学神同桌被拉下水，季月作为一个善良天真的小碧池，显然要找刘子昂哭诉一通。

稿子都不用费工夫。

季月眼里含着泪光，一脸不忍地对他说：“她们说我的坏话也就算了，我没想到会把你牵连进来，真是对不起啊……”

“因为感觉你就是特别纯粹一个人，和你聊起来又很投缘，只觉得惊喜。”

季月抽抽嗒嗒地又补上几句：“能遇到一个可以一起聊微积分，能讨论数理逻辑，还能解矩阵方程的同桌，实在是太惊喜，太意外了，我真的觉得特别幸运，对你我毫无防备，特别想亲近你。”

“正因为觉得幸运，我才觉得不安，我的事情一时间也没办法了结，你别再为我说话了。”

刘子昂一拍桌子愤而表示：“别听她们废话，该怎样就怎样，你又不是那种人。”

季月破涕为笑，拿出一道数论题递给刘子昂，学神同学注意力迅速转移。

就这位，恐怕拿点有趣的题目都能把他拐走，遇到真绿茶只怕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坑了，季月为刘子昂默哀几秒。

抽出纸巾把眼角挤出来的眼药水擦掉，季月瞥了一眼前排一直假装做题其实草稿纸上全是圈圈的白蕊。

当初秋田筱可是真的听清楼道里季月的发言了，虽然周沫一直带着秋田筱和白蕊这两位力挺她，周围女生的倾向恐怕早就对秋田筱和白蕊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回她可是在课间光明正大地哭了一通，还真猜不到周沫是不是还能左右秋白二人的判断。

总之，她怎样都不亏就是了。

总会有人拿这点新料添油加醋再往别的班推销。

当初张承提到了周舟的名字，有这点情报在，季月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姜尧和林升的名字就要被扒个一干二净。仔细想想，当初外宿的事情倒成了隐患。李栀澜虽然八卦，但不是会违背承诺的人，反而是宿舍里隔壁班那几个姑娘有可能捅出去。

季月先下手为强地趁着晚饭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哭诉，先是把班里女生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情一箩筐倒了出来，引得爹妈反复安慰她，甚至提出找老师解决一下问题。

季月趁机提及当初过夜的事情，哭哭啼啼地表示自己恐怕要被人记恨。

家里丫头都哭成这个样子，当爸妈的哪敢再教训她随意外宿，只顾得上小心抚慰。

至于找老师的事情，季月果断反驳，理由倒也足够充分，说是找了老师肯定明面上没人再对她指指点点，但背后恐怕更讨厌她。

一直哭到上课，季月才挂了电话。

季月浑身泛酸，嗓子也干得要命，可算是在爸妈这边打好预防针，免得事情发展超出预料，自己这边老家不保，战线瞬间崩坏。

恰如季月所料，随着姜尧和林升的身份揭晓，没多久这事就从火箭班传到了别的级部，季月也算是小火了一把。

火上浇油的机会季月自然没有放过，她伪造了一封匿名信塞进广播站的知心信箱里去。

信里好一通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扣了好几个败坏风气影响学风之类的帽子，就差点出季月的名字指名道姓地开骂。

季月好歹是广播社一员，打开信箱整理知心信箱环节的内容时，展开匿名信就开始掉眼泪。

邢一程连同周围几个社员凑过来一看，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季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本来是我的事情，波及到社团实在是我不好……”

“我就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写匿名信投到信箱里……”

“我好怕，以后会不会有人把匿名信塞到校长信箱，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啊……”

在季月的诱导下，邢一程抓住了重点。

“这样下去这个环节的意义就被歪曲了，我们不能让知心信箱变成同学之间互相攻击的平台，”邢一程咬了咬牙，做了决断，“我去写份策划书，我们开一个校园暴力专题。”

有邢一程牵头，这个专题很快就开始了。

季月晚上洗了头，在宿舍楼道里拿着背诵本闲逛，兴致昂扬地听着来往的女生们闲聊，逛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期待的内容。

“你们听了今天的广播了没啊？新专题是校园暴力，我越听越觉得是在说刘玥那件事……”

“都说的那么明显了，谁听不出来啊，最近被疯传的也就这一件事。”

“连广播社的邢一程学长都在维护她。”

“也真是奇了怪了，她到底长什么样啊，这么厉害？”

“我觉得也就那样吧，以前也没听说过她。”

“真是服了，本来以为她是在开鱼塘，没想到竟然是个海王……”

“说真的啊，男生真的分不清绿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