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大概和我有仇 第18章 演出

季月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塞进口袋，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云淡风轻地对着自己面前的作业卷子算题。

也就半分钟不到，一个男生探头进来，问了句：“季月学姐在吗？”

他身材颀长，身上穿了件棕色系的格纹羊毛呢大衣，里面套了件灰黑杂点的雪尼尔绒线毛衣，脖子上挂了条色挂坠，在领口露出一点闪光来，额前没留一点碍眼的刘海，蓬松微卷的头发顺到了脑后，鼻梁上架了一副细金边多边形框架的眼镜。

季月愣了一愣才大睁双眼抬起头来，一派受了惊的茫然样子，做出疑惑的样子出了声：“嗯？”

在几个好奇心驱使下抬起头的同学的目光里，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小弟的新造型，没把心里那句“还挺人模狗样”说出口。

“季月姐，出来一下吧。”林升扬起嘴角，五官明显柔和起来，冲散了这一身冷峻打扮带来的寒气。

演技似乎还可以啊，季月心里那根细弦略略松了下来，起身准备往门口走去。刚迈出去半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压低声音跟刘子昂说了句：“要是王洋课间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教室。”

看到刘子昂点头，她才走向门口的林升。

季月悄无声息地瞥了眼靠墙的秋田筱和李栀澜，最靠边的一列课桌紧贴着教室墙面，只要趴在课桌上就能听到楼道里的声音，哪怕眼操广播声干扰，也能听得**不离十。她这一出教室，她们两个八卦爱好者肯定会贴墙偷听。

刚迈出门，她就率先开口：“怎么了啊？”

林升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飞快地展开。

纸张折叠的声音在楼道里略有些响亮，季月皱了皱眉。

林升连忙比划了个求饶的姿势。

两人打够了哑谜，林升终于在季月神秘莫测的目光注视之下开始深情念稿。

“季月姐，我找你是有话想告诉你，我也犹豫了挺久，想了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林升依照稿子上季月注释的技巧，小心地回忆着在晚自习偷偷看小说，楼道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时，内心的紧张感，声音自然而然变得紧绷。

季月深吸一口气：“那你说吧。”

“我一点也不喜欢冬天，天太冷了，杯子里漏出来的水很快就会结冰，想要穿得暖和就会臃肿起来。”

“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最喜欢夏天了，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可以躲在树荫下，铺开蓝格子野餐布，坐在上面吃冰过的巧克力蛋糕和切好的西瓜，从野餐篮里拿出来的汽水呲呲冒泡，丢进冰块可以看到瓶盖蹦蹦跳跳，对着阳光可以看见照在玻璃杯壁上挂着的水珠折射出漂亮的光。”

“但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温柔又活泼，低调又优秀，好到如果是她，我可以不在意春夏秋冬，只想和她一起走过……”

林升心里畅想着自己迎风成长，佳人在怀，畅意自在的生活，声音饱满，略微拉长的尾音也流露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颇为敬业地抬头看了一眼听众的反馈，得到季月表示赞赏的点头之后继续读了下去。

“冬天可以围上同款围巾，冷的话就牵着手塞在口袋里，夏天可以一起摇晃汽水瓶，然后嘎吱嘎吱地咬碎冰块……”

“季月……”林升用略带期盼又充满着不安的语气结束了他背不过的部分，紧绷的面部肌肉明显地松弛下来。

“对不起，”季月终于开了口，“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林升语气柔和，依照指示拿出哄骗小朋友的态度来，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

“没有，不是这样，我不喜欢他了，我早就换座位了……他又不喜欢我，他和周沫才……”季月猛地停了下来，“我一直把你当好弟弟的，别这样好吗……”

季月痛下决心拧了自己胳膊一把，立刻带了哭腔：“你这样突然告白，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别哭……”林升没料到季月对自己这么狠，声音里的惊慌倒是不带假。

剧本早就排演过，唯独这一拧没经过演习，季月首次下手没有分寸，拧完只觉得疼到要命，又碍于墙那侧的吃瓜听众不能吭声，水光在眼里打了几转还是落了下来，美人垂泪，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

林升看到季月的模样，心里一阵佩服，不由得张了张口。暗自想到，姐能为了达成目标如此努力，还在想方设法带着自己进入情景，免得自己出戏，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不能拖了后腿。

努力回想着自己抢走表弟棒棒糖之前哄骗对方时的情状，林升的语气更是温柔地一塌糊涂：“今天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不，不是你的原因，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软弱，做不了决定……”

季月感受到口袋里沉沉坠着的手机震了一震，伸出食指指了指楼上。

林升会意，按照约好的内容说了出来：“不要再哭了……是不是快下课了？咱们到别处去说……”

两个人沿着楼梯缓缓拾级而上。

林升知道自己戏份没剩多少，一派轻松，脚步相较季月而言显得轻快不少。季月则趁这个短暂的机会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迎接下一幕戏，接下来会有些不可控因素，需要见机行事紧密配合。

“那个刘玥呢？是在这个班吧！”身后传来了一个有点陌生的女声，声音之嘹亮足以在楼道里回响三五遍。

“周舟，你小声点，火箭班还在自习……”姜尧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季月眼角弯弯，泛起一丝笑意。

“她是不是找你……”林升果断地说出他的台词。

季月眼角还挂着泪，就在楼梯上回眸一望，恰恰对上周舟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

周舟甩开姜尧，迈着大步冲了上来，季月半张着口似乎一时间楞在原地，林升拉着她一路往楼上跑去。

眼操的广播声已经结束，经过三楼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有人行走，还好楼梯间没什么人，季月林升两人一直跑到顶层的空教室。

季月气喘吁吁，总算在被周舟抓到之前进了教室，体力这方面的缺陷已经成了计划实现中的一大难点。

好在后面还有姜尧能稍微拦一拦周舟。

高个子真好啊，季月看着周舟的长腿，心里羡慕不已。

“你到底怎么了……”季月有点顺不通气，看上去可怜兮兮，“怎么这么凶，我惹到你了吗？”

她这边气息微弱，周舟那边气势陡然上升，正常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谁要欺负谁的常规剧情。

季月瞟了瞟门口，果然看到了王洋的身影。

前半段戏邀请秋田筱和李栀澜来听，后半段的观众非王洋莫属了。

之前约好了见面，还提醒他下课就来，又让刘子昂转告她不在教室的消息，王洋肯定就要往可能性最大的顶楼空教室找过来。

学霸同学的背诵本就在教室的讲台上，教室里又气氛尴尬，王洋现在进退两难，倒不怕他不好好当这个观众。

“还你惹到我了吗？”周舟居高临下俯视着季月，“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季月往后退了半步，“学姐……我和尧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站在周舟身后的姜尧听到她的话，脸上表情很是变幻莫测了一番。

季月心里也想笑，但她的敬业精神很明显占了上风：“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毕竟我是独生女嘛，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哥哥，尧哥哥又那么好……”

季月都觉得自己这番话简直臭不要脸。

更何况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周舟。

巴掌未来，掌风先到。

林升和姜尧非常知趣地一个没挡好一个没拉住。

于是季月捂着脸颊，又退了半步，眼泪涌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过分！”林升把季月挡在身后，指责周舟。

“她臭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反而是我过分了？”周舟愤愤不已。

“我根本没和你谈过恋爱，”姜尧插话，“你还在自作多情，现在又把火气撒到别人身上。”

季月把林升推开一点：“学姐，你要是生气可以对我发火，但是你真的不要误会尧哥哥，尧哥哥是无辜的，我可以发誓，到现在为止，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还想着以后怎么样呢？”周舟哪怕正在气头上都能嗅出点奇怪的味道。

看到周舟轻易被带偏了重点，季月心里一定，接下来就稳了。

“学姐，你不要这么凶，”季月抽噎着，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而已。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的，毕竟你们原本关系那么好……”

“我们原本关系也不好，你别这么说。”姜尧冷冰冰地瞟了一眼周舟。

“你怎么还替她说话呢！”周舟几乎要跳起来了，“你没看到吗？她旁边还陪着一个男生呢！她就是装柔弱骗同情！在她看来你们都是傻子！”

“这是我弟弟……”季月弱弱地插了句话。

“独生女哪来的弟弟，”周舟气势汹汹地又要逼过来，“又是认来的吧？真厉害啊，你有多少哥哥弟弟？”

林升眼疾手快地拦在周舟前面：“关你什么事，我姐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多了，怎么也比你这种动手打人的素质强。”

一时间周舟被这句话噎住，只能伸出食指指着林升骂：“蠢货！”

季月抓紧机会继续输出，柔柔弱弱地开口：“学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本来还想和你做好朋友的，也许真的是我不好吧，你讨厌我就可以了，但是你不能这么说别人啊，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周舟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前跨一步就要推开林升揪出季月来。

“学姐不要这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凶我好不好。”

季月吓得缩着脖子往后又挪了挪，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姜尧看了季月一眼，适时伸出手来按住周舟的肩膀。

“别疯了。”姜尧冷漠地说。

“无缘无故打人骂人，你再闹我就找老师了。”林升祭出季月教会他的大招。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她自己正在火箭班的地盘上胡闹，周舟的火气终于熄灭，迈着恨不能一脚踩死一个季月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姜尧看着季月笑了笑，也离开了。

季月舒了口气，跳起来坐到课桌上。

一直在门口尴尬徘徊的王洋可算进了教室，拿回了他的背诵本。

“别忘了哦，说出去。”季月看着王洋挥了挥手。

王洋皱着眉低声说了句：“神经病啊。”

季月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掏出手机对着镜头仔细看自己挨了一巴掌的侧脸。

她仔细回顾了这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确认演出完成没有纰漏。

班里没人知道她有林升这个小弟，也没人确定她曾经追过苏子骆，更没人知道苏子骆已经和周沫开展了地下恋情。

秋田筱和李栀澜偷听了不到五分钟，信息量足够她们八卦一整个课间的。

季月一直压着苏子骆和周沫的秘密恋情没有透露给其他人，为的就是在今天给有关自己的八卦加上点料，料越多，传播越快。

王洋这边只要他信守承诺，婊小三打巴掌之类的狗血小说剧情一旦透露出去，消息肯定传得飞快。反倒是秋田筱是周沫铁杆闺蜜，李栀澜又碍于舍友的身份，有可能把小八卦压住，季月不得不想办法增加筹码，让天平上八卦这一侧的重量压过另一边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

就等两个相互关联的劲爆八卦先后传开，那顶叫做绿茶碧池的王冠季月差不多就戴稳了，起码在高二火箭班范围内如此。

小心规划了全部剧情，还仔细整理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自己备好了台词不提，还给林升和姜尧准备好了发言内容……事到如今，也算是完成了她所能掌控的一部分。

剩下的，全看八卦的传播情况了。能不能传出火箭班，又能不能扩散到其他年级，都不是能轻易把握住的。

“姐，”林升搬着椅子靠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现在是不是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一个个的都是谁啊？”

“哦。”季月把手机收回口袋，侧过身来。

“你知道我那位前同桌叫什么吗？”季月手指轻叩桌面，“他叫苏子骆。”

林升没听懂这有点没头没尾的话，皱着眉愣了再楞。

季月笑着给出提示：“红枫国际。”

都说到这个地步，林升迅速反应过来，一句卧槽就在嘴边将出未出。

都说二十五二十六班学生家境殷实，个顶个都是富二代，家里基本都是搞实业的，但这又哪里比得上苏子骆的背景——红枫国际是做投资的。

“不是，”林升很快反应过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季月从桌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就是想离开这儿。”

“离开兰中吗？”林升有点茫然，“为什么啊？除了比较严，兰中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就姐你这成绩，想转个学不是轻轻松松哪都能去的吗？”

季月没有正面回应林升的问题，背对着窗留给小弟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我要是能追到苏子骆，有他家的背景，我十有**要给这位公子哥的美好未来让路。可惜没追到，只好剑走偏锋试试别的渠道了——我要是闹到全校上下人尽皆知，学校也许会主动请我走。”

林升还没吭声，门口就传来一声轻笑。

季月回头看过去，姜尧正在门口，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也带着点狭促笑意，季月总觉得他要一开口就会揭穿自己胡说八道的真相。

“姐夫！”林升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听这语气显然是之前演戏憋坏了。

季月原地石化，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弟什么时候给他自己误会出个姐夫来。

姜尧直接哈哈大笑：“我还真不是你姐夫，到现在为止都不是。”

季月听得出他是在揶揄自己之前的绿茶发言，一时间除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笑了一阵子，季月非常认真地向姜尧道谢。

“谢谢你肯陪我演这场戏，实在太感谢你了。”

姜尧肯帮忙，实在是令季月感到惊喜意外的事，她本来打算另找人去激怒周舟，将她引到自己设计好的舞台，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得到了他的帮助。

如果没有姜尧的配合，这场演出未见得能圆满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