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夜之梦 第8章 回家

柏胤祉率先走向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时侧头问他，“你住哪个小区？”

林尚书愣了愣，连忙掏出手机报地址：“观湖雅筑，5栋18楼。小区门口有个玻璃岗亭，进门右转走到底就是地下车库入口。”他补充道，“环境还行，不算老小区，找起来不难。”

“嗯。”柏胤祉点点头，发动车子调出导航，屏幕上很快显示出路线。

林尚书侧头看向窗外，晚高峰的车流已渐稀疏，沿街商铺的霓虹灯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路人驶过，车筐里的荧光灯牌一闪而过。

林尚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柏胤祉：“柏医生，你平时也经常来这家粥铺吗？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柏胤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路况，嘴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值夜班的时候会来，老板熬粥火候足，暖胃。”他瞥了林尚书一眼，见对方还在咂摸嘴角残留的米香，眼底笑意更明显了些，“一碗粥就吃这么香？看来是真饿狠了。”

林尚书脸颊微热，挠了挠头：“主要是太好吃了，鲜得刚好，而且下午就吃了盘素菜，确实饿。”

他想起粥铺里自己把碗底都刮干净的样子，补充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粥了，比我自己煮的强多了。”他顿了顿，又想起柏胤祉挑皮蛋的样子，补了句，“没想到你不吃皮蛋。”

“腥气重。”柏胤祉简单解释了一句，转着方向盘拐进一条绿植掩映的支路，“快到了？导航显示前面就是观湖雅筑。”

林尚书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前方路口立着“观湖雅筑”的金属招牌，灯光映照下泛着哑光质感。

车子转着方向盘拐进“观湖雅筑”的入口，玻璃岗亭的灯光柔和明亮，保安抬杆时朝车子敬了个礼。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入口，光线骤然变暗，柏胤祉随手打开车灯，暖黄的光束照亮前方通道。车库里很整洁，地面铺着防滑地砖，两侧的车位线清晰规整，偶尔有指示牌用荧光漆标注着楼栋编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潮湿的泥土气息。

“右转，一直开到底就是5栋的电梯厅。”林尚书指着前方，看着柏胤祉熟练地打方向盘，车轮碾过减速带时轻轻颠簸了一下。

车子停稳在5栋专属停车位，柏胤祉熄灭引擎，车库里的寂静瞬间漫了过来，只剩下通风系统的微弱声响。

林尚书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冰凉的空气让他下意识裹了裹外套。他站在车旁，抬头看向柏胤祉，车库顶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眉眼愈发柔和：“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还陪我挑礼物、吃粥。”

“举手之劳。”柏胤祉降下车窗，指尖搭在车窗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电梯厅的方向，语气温和却带着专业的敏锐：“电梯厅就在前面？你住这儿多久了？看着还挺习惯的。”

“刚回国没多久，住了快一周了。”林尚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忽然想起还没加微信，连忙掏出手机。

“对了，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也好联系，比如还你人情，或者……万一需要咨询心理问题呢？”说完他自己都愣了愣，没想到会随口说出后半句。

柏胤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屏幕光映得他指尖愈发白皙。“可以，咨询也欢迎。”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在安静的车库里格外清晰，“不过不用这么见外，人情不用刻意还。”

林尚书扫码时，看清对方的头像是张黑白相机镜头特写，和他平时清冷又专业的样子格外契合。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他抬头笑了笑：“好了，以后常联系，真有需要肯定找你咨询。那我上去了，柏医生路上注意安全。”

“嗯。”柏胤祉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电梯厅。

林尚书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挥了挥手，车库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柏胤祉看着他刷开电梯门，身影消失在门后，才重新发动车子——作为心理医生，他能察觉到林尚书眼底藏着的一丝归国后的疏离，却在今晚的相处里渐渐松弛下来。

林尚书走进电梯，按下18楼的按钮，镜面电梯映出他略带笑意的脸。回到公寓，他刚换好鞋，手机就弹出微信消息——是柏胤祉发来的：“你妈妈明天复查，记得提醒她空腹。另外，刚回国如果有适应上的困扰，也可以随时找我聊。”

林尚书回了句“好，谢谢柏医生，麻烦你了。”，走到客厅落地窗旁，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夜色渐深，小区里的庭院灯依旧亮着，温柔地照亮着绿植掩映的道路，心里莫名觉得格外踏实——这位心理医生的细腻，比他想象中更暖。

公寓里很安静，空气中还残留着粥香的余温，林尚书摸着发烫的耳垂，忽然觉得这个回国后的夜晚，格外踏实。

林尚书换了双柔软的拖鞋，公寓里的暖光漫下来。

他走到客厅，先给林父回了条短信，说已经见过林母，礼物也送到了，又特意提了明天复查要空腹的事，才瘫坐在沙发上，点开了和柏胤祉的微信对话框。

对话框里还停留在最后那条提醒，他盯着“不麻烦，适应上的困扰可以随时找我聊。”看了半晌，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又删掉好几行字，最后想到他肯定还没到家，怕自己发消息打扰到柏胤祉，让柏胤祉分心。所以林尚书最后只精简成一句：“摄影集真的合心意就好，你开车慢点开，安全第一，不用急着回复。”

消息发出去，林尚书没等回复，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着温热的杯子坐在沙发上。

林尚书想起国外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学业的重压、孤身一人的无助，像潮水一样涌来，逼得他不得不申请休学。

回国这几天，忙着陪母亲、处理琐事，倒没怎么空想这些，可此刻静下来，焦虑又隐隐冒了头。

他拿出手机，没再看微信，而是点开之前收藏的考驾照攻略，慢慢翻看起来。科目一的题库、预约流程、驾校选择，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有点头大，可一想到以后能自己开车出去散心，又多了点动力。

翻了大概半小时，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去浴室泡脚。

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踝，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泡完脚，他打开舒缓的纯音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刚要睡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瞥了眼，是柏胤祉的消息：“刚到家，谢谢你的关心。你也早点休息，要是睡不着或者想聊聊，随时发消息，我都在。”

林尚书心里一暖，指尖轻轻敲了句“好，你也早点休息”，便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睛。

或许是今晚的粥暖了胃，或许是柏胤祉的消息安了心，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焦虑裹挟，反而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不再是国外那间压抑的出租屋，也没有堆积如山的论文。

梦里没有阴森感，是一片被晨光浸软的老城巷。青石板路带着雨后的湿润，泛着哑光的浅灰，缝隙里钻出几丛嫩绿的苔藓，踩上去软乎乎的不硌脚。

巷口的老槐树支着浓密的绿荫，光斑透过叶缝落在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金，风一吹就轻轻晃。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是巷尾早点铺传来的糖糕味，混着墙角月季的清香，暖融融的裹着人。林尚书低头看自己，穿的还是白天那件薄外套，袖口沾着点粥铺的米香，熟悉又安心。

转头时，柏胤祉就站在三步外的槐树下。他没穿白大褂，穿着黑色冲锋衣，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台黑色相机，镜头对着巷口的老门头。

晨光落在他脸上，柔化了眉眼的清冷，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醒了？”柏胤祉转头看他，声音比现实里更温和，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抬手朝他招了招，“过来看看，这角度拍出来和你送我的画册很像。”

林尚书走过去，顺着相机镜头看过去，老门头的青砖黛瓦被晨光染成暖黄色，门环上的铜绿泛着温润的光，果然和画册里的照片如出一辙。“你也喜欢这里？”他下意识问。

“喜欢这里的烟火气。”柏胤祉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温水递给她，瓶身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能让人静下来。”

林尚书握着温水，指尖触到瓶身的纹路，心里的焦虑像被晨光晒化的霜，慢慢散了。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早点铺吆喝声、老人的闲谈声，还有鞋底踩在石板上的轻响。路过一家老茶馆，门口摆着竹编的躺椅，有老人摇着蒲扇晒太阳，看见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压力大的时候，就来这种地方走走。”柏胤祉忽然说，脚步没停，目光落在巷尾的光影里，“不用急着赶路，不用想太多事，就慢慢走，感受风、气味、声音，让自己沉下来。”

林尚书点点头，跟着他走到巷尾，眼前忽然开阔起来——是一片小小的湖，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垂柳拖着长长的枝条，垂到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柏胤祉举起相机，对着湖面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像把此刻的宁静定格成了永恒。

他转头看向林尚书，眼底映着湖面的光，亮得温柔：“你看，生活不止有压力，还有这些慢慢的、暖暖的瞬间。”

林尚书望着湖面，又看向身边的人，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他想再说点什么，却觉得不用言语，此刻的安静就足够好。风轻轻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裹着糖糕的甜香，把所有的不安都吹散了。

他想说话，却忽然醒了过来，窗外天已经蒙蒙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带着淡淡的暖意。

林尚书摸了摸额头，没有往常做噩梦后的冷汗，反而觉得格外踏实。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想起今天要陪母亲复查，便起身洗漱。

走到客厅时，他又看了眼微信，柏胤祉的消息还停留在那里，像一颗定心丸，让他觉得，回国这条路，或许真的会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