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打工日记 第6章 第 6 章

跨年夜，本就热闹的街道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也许是因为意识世界里的卡片处于激活状态，她感觉身处人群中没有那么难熬。原本虚弱的身体也好像充满了力量，穿着单薄病服的她甚至都感受不到冬夜寒风的刺骨。

街道上肆意笑闹的人群，看到“警官”走过，下意识地收敛了许多。

这一切她都不在意，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回家。

得赶快回家才行。

恍惚间，此时的心境又好像回到平安夜那天，她也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急切地想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圣诞节……再之后，记忆留下了不可触碰的黑洞。

摇摇头，勉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巨大不安，户川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人群、穿过街道，走到那条熟悉的回家路。

终于，转过一个拐角，那栋熟悉的住宅就出现在了眼前，然而，它不像她记忆中那样总是亮着温暖的光——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只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她。

——这么晚了，爸爸妈妈都睡了吧。

她在心里拼命解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慢。

最后，她几乎是机械地抬脚，一步一步挪到家门口。

……

在门口沉默地伫立良久，她才抬起沉重的手，慢慢拉开门——

空旷，黑暗，冰冷。

户川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关上门，随即脱力地滑坐到地上。

真的好冷啊——她后知后觉地想。

冷风从墙上的大洞呼呼地灌入房间，洞外，跨年的钟声在远处响起，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点缀在黛蓝的天幕上，以最美的姿态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嘀嘀——”手机铃声响起，却无法再唤醒门口那座沉默的雕像。

……

头脑昏沉，四肢无力，额头滚烫，身上却越来越冷。

应该是发烧了吧，不过也无所谓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又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正在此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在不远处响起：“哥哥，她好像快死了诶。”

——是谁？

她想睁开眼，然而她现在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道男声回答：“唔……这样可不行。还没确认她是不是光呢。”

"那怎么办？要给她针灸、放血吗？"娃娃问。

光（Hikari）从小体弱多病，发烧也是常有的事。他见御用医师常用放血和针灸治疗发烧，就特地学了这些。每当她发烧的时候，他就一边给她治疗，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她不再颤抖。

少年看着地上户川遥那几乎和光一模一样的脸，陷入回忆，嘴角不由牵起一个沉浸在过往中的、温柔的弧度。

他们的对话声还在继续，户川遥的意识却越来越微弱，逐渐陷入昏迷。

梦境一片杂乱。

她变成了一只蝴蝶，被困在铺天盖地的梦魇的蛛网中。蝴蝶垂死挣扎着，蛛网却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直到她完全无法动弹。

即将窒息的那一刻——

“醒醒，醒醒。”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和室的隔扇门外天色渐亮。

她抱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手布偶娃娃，从床上坐起来——那与其说是床，其实只是一个旧衣箱。

“光（Hikari），该起床了。今天是觐见天皇陛下的日子。”女人穿着十二单，面容模糊，温柔地哄着她。

周围的佣人立即上前，给短手短脚的她套上狩衣和乌帽子。

不远处穿着束带的男人背对着她，语气激动：“今天觐见天皇陛下，是我富川家迎来出头之日的机会！只要家里出了强大的咒术师，哪怕是御三家也迟早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穿着十二单的女子则显得忧心忡忡：“光她还太小了，即使有咒力也什么都不懂。听说禅院家长子还要和她在殿前比试，妾担心……”

男人闻言转过头看向她——在她眼里，他同样面容模糊。男人语气严厉地对她说：“今天你必须给我好好表现，富川家的名望就靠你了，明白吗？”

对小小的她来说，站在那里的男人像一座山一样高大，向她投来的灼灼目光带着她读不懂的野心和狂热。她不禁瑟缩了一下，随即颤抖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头，面前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是哥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刚才的不安就消散了，心里升起纯然的喜悦，她依赖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然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度，哥哥露出担忧又悲伤的表情。他紧紧抱着怀里天真懵懂的妹妹，像抱住一只垂死的小鸟。

哥哥转过头语气冷静地对男人说：“父亲，现在把光吓坏了的话，殿前失仪就不好了。”

男人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身穿十二单的女子这才走过来，把她手中一直抱着的娃娃拿走塞给男孩，牵着她往外走，一边哄着：“光要出门了，开心吗？以后就可以作为伟大的咒术师大人接受平民的顶礼膜拜哦……”

她并没有注意女子说了什么，迈着蹒跚的脚步踏出门，在走到光线明亮的室外之前，她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哥哥跪坐在昏暗的和室里，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留下的手布偶娃娃，安静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在阴影中模糊难辨。

“哥哥……光（Hikaru），等我回来哦。”她认真地对他说。

看到哥哥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终于放心地转身，跟着女子离开了。

小小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哥哥僵硬的笑容，和放在膝盖上越攥越紧的手。

……

她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户川遥再度睁开眼。

高烧已经退了，但还浑身酸痛。她从床上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卧室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是谁？……光（Hikari）……不对，我是户川遥。

她恍惚了好一会才确认自己的身份。

对了，她昨天晚上回到家，因为高烧而倒在玄关处，是怎么来到床上的？

昏迷前听到的那个男声和童声，又是谁？他们已经离开了吗？

户川遥下床，从楼上到楼下走了一遍——家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她没有别人。

只是，客厅墙上的大洞竟奇迹般地不见了，墙面修复如初。

户川遥愣了片刻，看到意识世界的卡片，又随即释然——她果然是有精神病吧。

今天的卡片不再是“警察”，而是“房屋中介”。

没有规律，毫无逻辑，很符合精神病人的特点。

她不再在意，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又看到两条未读消息。

【2005.12.31 爱喝红茶：F君，新年快乐！】

【2006.1.1 爱喝红茶：不管怎样，新的一年，做崭新的自己吧！】

——是啊。她想。

2005年的户川遥没能死掉，2006年的户川遥，姑且活下去吧。

繁华的城市街道，路上行人要么西装革履，要么前卫时髦。而在人群中行走着一位衣着华贵、与这热闹都市格格不入的少年——他一身白色狩衣，头戴乌帽子，气质不俗，像是从平安时代穿越而来的贵公子。

少年怀中传来一道童声：“哥哥，我们去哪呀？为什么不留下来，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光？”

发声的是一只和他精致衣着格格不入的手布偶娃娃。勉强能看出也是黑发黑眼，一身白色狩衣，像是卡通版的他，然而针脚粗陋，布料陈旧，身上多处起球磨损。尽管如此却很干净，看得出平日里被主人精心爱护着。

“只看外表可没办法确认。最重要的是能力。”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

想找的人已经有了眉目，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急躁，终于有心情好好看看这个时代——妹妹现在生活的时代。

人潮汹涌，却无一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少年，以及他手中会说话的娃娃。

（作者的修文强迫症已病入膏肓[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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