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性失眠 第4章 3

齐煊静立在靠近窗台的一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拉链，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他抬头的动作从容得像是掐准了时间。

周祈的手搭在门框边缘，嘴里叼着一根所剩无几的雪糕，身姿翩然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诶？还没走吗？”

周祈咬下最后一口雪糕，将雪糕棒精准地抛进垃圾桶，弯腰翻找课桌的动作带起一缕洗发水的栀子花香。

“一起吧。”齐煊单手拎起书包，干脆利落地甩向背后，金属扣撞出清脆声响。

“嗯。”周祈把笔记本塞进帆布包。发丝扫过手背的瞬间，他感觉有团火苗顺着皮肤烧进血管，在心脏处炸开细密的涟漪，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而滞涩。

城市的昏辉尽数倾洒在少年身上，好似天河倾倒，亲吻着疲惫满色的大地。

周祈盯着地面交错的轮廓，齐煊灼热的视线像实质般落在她颈侧。这种注视让她想起雨天蜷缩在储物柜里的时刻——潮湿、窒息，却又带着隐秘的温度。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在母亲颤抖的背影上切出银白的纹路。纸巾揉成团的窸窣声混着压抑的抽噎，像潮湿的苔藓爬满脊背。父亲总在这时躲进书房，关门时刻意放轻的动作反而让金属门锁发出格外清晰的咔嗒声。

周祈数着秒针划过的节奏，听着纸张翻动与钢笔尖划拉的声响逐渐凌乱，间或夹杂着打火机开合的脆响。门缝渗出的烟雾裹着苦涩的焦油味，和母亲断断续续的啜泣缠绕成无形的茧，将她困在客厅冰凉的地砖上。

愧疚总是比爱意更早抵达。

“齐煊，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

周祈的记忆突然闪回午时。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在她交叠的手臂上烙下斑驳的金。齐煊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周祈，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她当时眯起左眼，看见少年耳尖泛起的红晕比窗外的三角梅还要艳。

周祈眉峰轻挑，尾音漫不经心地打着旋儿：“嗯哼？”

“我很喜欢。”

齐煊的话让周祈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刚刚所说的“喜欢”，是指她的眼睛。

喉间泛起酸涩的潮意，她别开脸望向窗外摇晃的香樟树，听见自己的声音裹着飘忽的风。

“也许吧。”她说道。

此刻两人并肩走过那棵香樟树，周祈默数着他落在枯叶上的脚步声，鞋底碾过碎叶的轻响与心跳渐渐重合。天空渐渐凝成墨色，云层里偶尔透出几颗黯淡的星。

齐煊甚至能听见寂静里同一频率的呼吸声。他们的心靠的如此接近，却是两个貌合神离的灵魂。

“明天见。”在巷口分别时，齐煊的视线如羽毛般擦过她的手腕。周祈腕间的手串随着动作轻晃，圆润的灰白色珠子泛着朦胧的光泽。

周祈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响起压抑的笑声，像某种濒临破碎的情绪。她摸出手机照亮前路，屏幕映出自己泛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