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3章 第 3 章

草堂巷帽儿胡同街头。

刘钰躲在暗处，远远瞧见一女子牵着个孩子，从街尾缓缓走来，孩子同他长得很像，上元节那天，他母亲在灯市上见的，就是这个孩子。

赵永春的话自然不能全信，刘钰派去打探的探子来报，孩子确是从东京带去清河的，从孩子出生的日子来算，也正好是那个时候，他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这里边藏着什么阴谋。

刘钰直看着母子二人进了顾府，才转身吩咐：“盯着她们，别叫他们母子离了东京。”

小厮们应着，互相对看了一眼。

——

四月初八，浴佛节。

东京城的百姓们纷纷去玉清观拜三真佛，祈求佛祖保佑我朝世代昌荣，风调雨顺，家宅福瑞。

顾府里，若芯备好了供奉用的香，新采摘的鲜花水果，同她母亲张氏，一起乘车去了玉清观。

路上，张氏问女儿：“东西都收拾妥了么？”

若芯：“都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上路回南边去，清河外祖母那里，写信来叫我给她带的东西，也都备妥了，娘放心吧。”

张氏抬手抹了抹眼睛：“你祖父殡天，你带阿元回来吊孝，咱们娘们才能在一处乐几天，我也能抱着阿元高兴几日。”

若芯见她母亲又要悲戚前尘往事，忙握上她的手，笑着安抚：“娘，你瞧，阿元长得多好，又乖巧又懂事。”

张氏：“娘就是不放心你，年前你来信说，你舅舅给你在官家的医馆里备了案，叫你去坐诊，直吓了我一跳，若是在咱们自己家的医馆里，你日日去坐诊，我也是不怕的，可在清河，我只怕你叫人欺负了去。”

“娘多心了，有舅舅表兄们在，谁能欺负我。”

“好孩子，你又要照顾阿元，又要去坐诊，阿娘只怕你劳累，你若是缺吃少穿的，可千万别瞒着，阿娘托人给你稍银子去。”

若芯点头：“好。”

.......

母女二人便是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到了玉清观，待给佛祖供了浴香，献上花果，若芯便想带孩子去寺庙的后厢房吃斋饭，哪知她去做布施的工夫，阿元和她的丫头晴儿却不见了。

若芯同张氏的丫鬟小玉，急忙四处去找，找了半天，才在寺庙后花园的拱月门前找到了晴儿，不想晴儿竟被人束了手脚，用娟布塞住了嘴，搁置在了门边上。

若芯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救她，一面给她松绑一面询问出了什么事。

晴儿还没来得及答，拱门里就出来一小厮，对着若芯一拜：“姑娘莫急，小公子在里边与我家二爷说话呢。”

晴儿却是哭喊起来：“姑娘，他们抢了咱们元哥儿就跑，我急着追，又喊，他们便把我绑了，谁知，谁知他们说里边的爷是小少爷的爹。”

若芯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什么爹。”

转头又问那小厮：“你家主人是谁？天子脚下，竟在这寺庙里随便抓别人家的孩子？”

小厮道：“咱们是七弯巷的刘家，我家二爷是东京指挥同知刘钰将军。”

若芯只觉兜头一阵焦雷，惊的她耳朵发鸣。

待她回过神来，忙往拱门里跑去，却被守在佛堂门口的两个佩刀侍卫拦了下来。

若芯只得站在门口，朝佛堂当中望去。只见阿元站在佛堂的桌子上，被一男人半搂着，那人穿蓝色锦衣，梳朝冠，侧脸棱角分明，一眼看去富贵无极。

佛堂里，阿元伸出小手捂住刘钰的嘴，奶声奶气道：“嘘，叔叔，你小声些，阿元没有爹爹，千万不要让我阿娘听到，她会生气的。”

刘钰听了，面色一沉，拿下阿元的手，道：“阿元有爹爹，我就是阿元的爹爹，阿元以后都要和爹爹在一起。”

阿元小眼睛眨了眨，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诧异了一会儿，低头玩起了手上的小玩意，不理他了，等听见佛堂外的动静，一转头见若芯来了，这才丢了手上的东西，喊着阿娘，要往外跑。

刘钰沉着脸，一把捞起要跑的孩子，吩咐门口小厮：“你过来看着小公子。”

阿元却急不可耐地冲若芯喊了起来：“娘亲，这个叔叔好奇怪哦，他说他是阿元的爹爹，娘亲…...”

刘钰把孩子交给小厮，就大步朝若芯走了过去。

他一出去便抓起若芯的胳膊，将她拖到屋外廊下，在孩子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说吧，为什么五年前在华清池勾引爷？为什么偷偷生下孩子？你想干嘛？谁指使你的？为什么不许孩子认爹……”

这诸多疑问在他心里憋了许久，却被面前女人一句话否了，她说：“你认错了，阿元他不是，松，松手…。”

若芯被掐得吃痛，两只手抓住刘钰的手使劲往下拉，渐渐有些喘不上气。

好容易挣脱开了，忙撑起身子，跪伏着去够刘钰的衣角，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你认错了，真的认错了。”

查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认错。

刘钰见这女人还想隐瞒，瞪着她怒道：“认错了是吧，那好，你现在就对着佛堂里的菩萨，赌咒发誓说阿元不是我儿子，你敢吗？”

她自然不敢，低着脑袋直摇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慌乱不已。

刘钰没了耐性，也懒得再同这女人多说：“老子不管你打得什么主意，阿元即是我儿，那就要认祖归宗，我现在就把他带走，至于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别再叫爷瞧见你。”

说罢，回佛堂抱起阿元，不顾孩子哭闹，大步离了那里。

若芯眼睁睁看着他抱走了孩子，忙上前去追。

“你不能把孩子带走，这是我的孩子。”

却被刘钰近卫拦住，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

从寺庙回来不过半日，顾家里里外外便都知道了，阿元是有权势富贵人家的儿子，且被抢了去，自然也知道了，二房的姑娘顾若芯，五年前并不是去清河嫁人，是去避祸。

也不过才两日，不止顾家族人，街坊邻里也都知道了这一奇闻丑事。

若芯父母愁得寝食难安，倒没纠结这种事是否有辱门风，于人诟病，如今心思都在，阿元还能不能被要回来上。

张氏滴着泪对女儿说：“你父亲托人打听过了，他们家是东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名门望族，家里的爷都在朝为官不说，那位二爷，更是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将军，若他真认了阿元是他们家的子嗣，阿元只怕要不回来了，如今该商量着怎么办，倒叫他们说出些什么，总不能咱们辛苦养了四年的孩子，他们说抱走就抱走了，你伯母还说来看看你，被我拦下了，我只说你身上不好，不愿见人。”

若芯：“孩子丢了，我哪还有脸见人。”

张氏：“倒是你伯父说的，若你也能去那刘府倒好，能和阿元在一处，只是……”

正此时，若芯妹妹若兰挑帘子进屋，打断她母亲的话：“阿娘糊涂，姐姐若是这般没体面地去了他们家，岂不吃苦受气，可别再说这话了。”

张氏苦着脸说：“难道就丢开手，不要我阿元了。”

若兰一脸正气：“如今这事听我的，姐姐快回清河外祖母那儿吧，现下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全都是不堪入耳的腌臜话，外头还有说，说当初是姐姐狐媚勾引的，呸，都是烂了嘴的。”

若芯看着家里人替她担惊受怕，眼泪不觉又下来了：“还以为阿元大了，后头的便都是好日子，没想到…”

若兰见姐姐可怜，也哭了出来，她何尝不知她姐姐命苦，当初那样艰难才把阿元生下来，又怎么舍得不要。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且不说族中长辈没一个能替她姐姐出头的，就说刘府那边，这都半月过去了，却一点动静没有，必是认下了阿元无疑，她姐姐若还继续留在东京城，只怕会伤心欲绝，更何况还有那些流言蜚语。

若兰心里定了定，叫人备了行李套了车，送若芯离京。

马车从草堂巷一路朝城门奔去，若芯坐在车里怔怔出神，想起了五年前的那桩冤案。

那一年元月里，她照例陪着昭华公主去灵山上泡汤泉，泡过汤解了乏，回了寝宫才发现丢了佛坠，她不敢声张，因实在舍不下那坠，到了夜里便偷偷跑去流水泉找寻，好在流水泉里黑着，并没有人在。

若芯这才敢推门进去。

汤泉的热气扑面而来，叫她心里莫名一荡，她没多想，走到汤池旁，去摸索着找那坠子，首饰盒子却不见了，这里像被人洒扫过。

忽然一个男声响起：“是谁？”

她吓了一跳，捂住嘴不敢作答，那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既来了，过来给爷捏一捏。”

因是私自从宫里跑出来的，若芯便没敢出声，怕惊动了人被主子知道了受责罚，正想着怎么偷偷退出去，谁知那人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汤宫里静得只听见温泉水潺潺的流动声，哗哗地有些迷人心智。

她想，那人定将她当成这温泉宫里伺候的宫人了，若不应他，急嚷起来可如何是好，于是小心走了过去，想先应承了他，一会儿再寻个由头退出去。

可手一碰上他的肩，心就像被什么撩了下，跳得厉害，若芯警觉着想，这绝不是人身上该有的反应，待鼻子深嗅，才是醒悟，这周遭的气味必是有什么香料混在了炉子里，才如此动人心智。

正想着，那男人又道：“你们内侍的手都这样软弱无力像女子一般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人猛地回头，两只漆黑的眸子如猛兽般盯着她瞧，吓得她起身就要跑，不想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只轻轻一扯，便将人拖到了汤池里。

噗通一声，两人已是湿身贴在了一起。

门外传来内侍巡夜的声音，那男人一时着了慌，忙将她揽入怀中，用手捂住她的嘴，似是怕她因被轻薄而叫喊出来：“嘘.....别说话。”

外头内侍嘟囔了一句：“哪里来的声音？”转而就听见卡卡的落锁声，竟是将门锁了。

若芯这下彻底慌了，忙伸手去推搂着她的男人，那人却是大手一伸覆上了她的腰，带着恼道：“你故意来撩拨小爷，如今得手了，怎么，想逃，还是欲擒故纵。”

不等她回话，竟低头亲了下去。

后来发生的事便是她噩梦的开始，她自小学医，自然知道她怀孕了。

——

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

守城的军士一看是顾家马车，便寻了个理由，没让出城，赶着去刘府禀报。

这边刘钰听说顾若芯要出城，心里不由一惊，他这半月里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出顾家同什么人有交涉。

盯着顾府的人来报，那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钰心里没底，吩咐守城之人先别放她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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