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有时雨 第12章 八卦

因为工作关系，她前期主要和郭盛打交道，从他嘴里套出不少有用信息，时雨是个精神小伙，有耗不完的精力体力，除做专项研究和写论文，不光自学集成电路，还制作小游戏。

郭盛打开手机给仲夏演示，是一款像素闯关游戏，叫《大力出奇迹》。

这款游戏她玩过，是时雨出国前，装在她手机里的，说通关会有一句提示，把这句话念给小小雨听，会触发它的真心话模式。

仲夏问他，什么叫真心话模式，对方没解释，只说过关后自会知道。

他是不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平时要维持酷酷的形象，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块烂木头，还装深沉！

仲夏脑补过后，像是打了鸡血，一下课就在家里打游戏，玩了两周，过不去。

她把唐盈叫上，一起玩，对方也没辙，最后总结出一句话：“夏夏，现在植发很贵的，我没钱。”

仲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最近头发掉得厉害，一抓一大把，全拜这款游戏所赐。

长时间对着白茫茫的屏幕，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

实在过不去，玩了一个月，仲夏无奈放弃。

游戏只有一关，操作简单，在一个白花花的弧形矿坑里——到底是白花花的儿子，头发喜欢染白的，做的游戏也是一片白，——有左右上三个按键，操作小人。

游戏开始没有倒计时，没等仲夏反应过来，天上掉下一块大石头，把小人压扁。

试了几次，她试图往矿坑边缘跑，想要跳上大石头。可那块石头巨大，人物又小，跑到哪里，都是被砸死的命。

仲夏问：“你通关了吗？”

郭盛点开排行榜，上面显示只有两人通关，一个是时雨，一个是别和我说话。

仲夏把目光移向许默，疑惑道：“许默？”

郭盛点了点头说：“许默就是玩了这个游戏，才决定加入公司的。”

仲夏忙不迭跑过去问许默：“这游戏怎么过关，教教我。”

许默转过头，顿了顿，又移回屏幕，冷冷道：“它是个半成品，没意思。”

仲夏：“……”

半成品？

或许是因为许默没有小小雨，才这么说的。

仲夏催促道：“通关是不是有个口令，或者暗号什么的？”

许默只用半小时，就通关。

通关文字里，有一段话对他触动很大。

受这段话的激励，他黑进春江大学档案系统，找到时雨的联系方式，发邮件给他，加入时雨团队。

通关结语放完，跳出一首诗句，查无出处，应是自创，字里行间的意思，像是时雨心里藏了个秘密，瞬间勾起许默的探究心。

然而需要对着小小雨说，那东西是校园人工智能创新挑战赛的作品。

许默记得很清楚，当年中科大天才少年的他，惜败给名不见经传的春江大学时雨，而时雨的作品名称就叫小小雨。

许默懒散地点了点头：“有这么回事。”

仲夏眼前一亮，闪出两颗小星星：“快说，是什么？”

把秘密藏在自己做的东西里，东西在他身边，谁能知道，傻逼坑爹货！

许默对《大力出奇迹》满脸不屑，觉得这是一种对游戏者的人格侮辱，不愿提及此事。

他把腿搁在桌上，阻止仲夏靠近，划出一道防御屏障，不耐烦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走开，别和我说话。”

仲夏自讨没趣，怏怏回到郭盛工位。

“别理他，就这德行。” 郭盛笑笑，继续说下去。

这款游戏难度实在太大，勾起强迫症群体的兴趣，而且是免费，当时小火了一下。

海潮基金注意到游戏开发者时雨，当时袁芮是投资总监。时雨想赚钱，两人一拍即合，成立游戏公司。

郭盛也是从那时候加入守望互联，跟时雨和许默一起做手游，开发了一款叫《心动轨迹》的乙女类手游。

仲夏惊呼，无法想象：“他！时雨！做乙女手游，怎么可能？”

她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憋在肚子里。

恋爱都不会谈的理工男，做乙女类手游，谁给他的自信？

时雨隔着玻璃，往郭盛这边瞄一眼，很快又拨正脑袋，专注屏幕。

郭盛似是有些缅怀曾经的岁月，感叹道：“内容全是他策划的，说实话，做得真不赖，乙女手游的特点是短平快，开发周期短，技术含量低，流水增长快。”

而后他又叹息一声：“可惜上市没多久，就主动下线了。”

仲夏好奇地问：“游戏赚钱，为什么要下线？”

郭盛摇了摇头，感慨道：“他是老大，他要干什么就什么，不会听取别人意见，具体原因没说。”

也是，这家伙**得很。说好下午一起逛街，太阳刚落山，就嚷嚷着要回宿舍，说下午已经过去，现在是傍晚。

这是男朋友能干出来的事？

郭盛敛起情绪，攒起笑意：“游戏下线也不完全是坏事，海潮基金撤资，袁芮离职，用自己的钱跟老大合伙开公司，你看现在发展得不也挺好。”

重点来了！

郭盛是时雨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同学，又一起开发手游，跟袁芮接触得多，想必知晓两人关系。

仲夏回头暗瞥时雨办公室，只窥见屏幕上方的一簇白毛，小声八卦道：“听说革命友谊最容易擦碰出爱情的火花，他们一起创业，就没发生点什么？”

明明在给她介绍守望互联创立的心路历程，帮助仲夏尽快融入公司，莫名其妙话题被她带偏，郭盛指向对面的曹晨：“打听八卦到对面去，我要工作。”

关怀事业部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嘛！

曹晨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她：“小寡妇，想要打听什么八卦，全公司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扯几把蛋！继续吹！

有一件事，他肯定不知道，否则就不会这么喊她。

仲夏把针织衫上排的扣子系上，坐到他侧后方。

据她这段时间观察，只要是长得不错的女同事，他都会摆出一副色鬼相。

眼下没办法，要从他嘴里套话，暂且忍一忍。

仲夏为了把自己从这段关系里摘干净，开始做铺垫：“最近我听公司同事在传，袁总和时总经常一起吃中饭，你看，他们一个有钱，一个有才华，郎才女貌一起搞事业，多般配，你说是不是？”

公司的确有这样的传闻，仲夏在茶水间，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

曹晨嗤笑道：“想知道？”

仲夏抿唇，频频点头。

曹晨把空杯子推过去：“给小爷我先倒杯水。”

生来劳碌命，仲夏干惯了伺候人的活，屁颠屁颠去给他倒了杯温水，顺便从零食架上，拿一包薯片给他。

曹晨愈加放肆，吃着薯片，歪着头，吩咐道：“再给小爷松松肩膀。”

滚犊子！

时雨都没叫我帮他按摩过，你凭什么！

仲夏把颈枕挂在她脖子上，打着商量：“这个我不会，不过我可以给你买个按摩仪。”

曹晨拧了下眉：“也可以，成交，要电动的。”

这家伙像个小孩子，仲夏哄道：“好，电动的，一会就买。”

曹晨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挑了挑眉：“自己看。”

六个人围在餐桌前的合影，时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C位，男子英气逼人，目光深沉，不怒自威。

曹晨站在他与一位中年妇女中间，这名妇女同样气质不凡，一袭青花瓷旗袍，有点像民国大家闺秀，笑得端庄文雅。

另一头是袁芮和一名男子，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也是西装笔挺，打着领带，像个商务精英，站在最边上。

仲夏留意到桌上的菜单，全英文的，应该是在美国的一家中餐馆里。

曹晨指着相片挨个介绍：“这两个是我爸妈，他们是外交官，大哥边上的是袁总丈夫，是个在美国很有名的律师，就是他把我和大哥，从拘留所捞出来的。”

他哼了哼，打趣道：“说起来，我跟大哥还是狱友呢！”

时雨蹲过局子？

仲夏口中喃喃：“他为什么没告诉我？”

曹晨把薯片塞她嘴里，一脸嫌弃地看她：“你以为你是谁，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好在对方没察觉，仲夏敛起情绪，旁敲侧击催问道：“你们偷东西，还是打架啦？”

仲夏毫无社会经验，在她的概念里，进警察局，一般都是寻衅滋事。

时雨这么欠揍，曹晨又是个小痞子，多半错不了。

曹晨晃动手指：“No,No,No.”

“我就是去人家后花园逛了一圈。”曹晨风轻云淡地说，忽然意识到入侵系统，被人发现，是件很丢脸的事，把重点转移到时雨身上，“反正我的事你不用管，大哥因为一款游戏原画稿侵权的事，被人告发，蹲我隔壁，咱俩没事侃大山，就这么认识了。后来袁总老公把他保释出去，没想到这哥们真够仗义，非亲非故的，把我也捞出来。”

仲夏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你就跟他混了？你不是说你爸妈是外交官吗？他们不管你吗？”

曹晨哼哼两声：“你懂什么，就因为他们是外交官，才不方便出面。”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发现自己又被仲夏带进坑里，曹晨及时转舵：“我爸妈请大哥他们吃饭，听说他想搞人工智能，就把我托付给他。”

仲夏在想时雨被拘留的事，没认真听，嘴里叨叨：“出来就好，可不能走岔路，一步错步步错。”

曹晨嘴角下扯，咕哝道：“你怎么像我妈，说得话一模一样。”

仲夏：“……”

谁要当你妈！

仲夏不和小孩子计较，问道：“是那款叫《心动轨迹》的游戏吗？”

总算把话题扯开，曹晨又开始跟她闲扯：“好像是，我没接触过，具体不清楚，你也别管，这事老麻烦了，官司拖了好几年，搞不好要大出血。”

从曹晨那里问不出什么，仲夏不再多嘴。

她发现整个关怀事业部，就郭盛正常点，其他都是奇葩。

时雨就不用说，放在古代，早被抄家诛九族，活不过半集。

许默毫无存在感，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曹晨年纪小，经历曲折，外交官的儿子高中都没读完。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他真的会很多门外语，早上和她打招呼，两周不重样。

正思忖着，时雨推开办公室的门，倚靠在门框，冷眼看他：“聊够了没？工作做完了？”

仲夏回到工位，干巴巴地说：“完成了，请问时总现在有时间吗？”

时雨勾了下手指，转身进去。

仲夏跟在后面，把门带上，恭恭敬敬地把画稿在他面前展开。

参照股市行情，当患者测量出血压高出阙值，会出现红色向上的曲折箭头。红色代表情况严重，曲折箭头起到警示作用。

若是偏高，则用黄色直箭头。

一切正常的话，用绿色圆圈，里面打个钩。

仲夏相当满意自己的设计，大道至简，简而不Low。

这句话是白花花教她的。笔触技巧可以通过后天练习掌握提升，构图思维决定一名画家的高度，越简单的东西，往往令人印象深刻。

——就像《大力出奇迹》。

箭头从中间被时雨撕烂，画稿裂成两半，仲夏的心也跟着被撕裂，揪心的痛。

画得虽简单，几分钟的事，构思却耗费仲夏数个不眠夜，泪水从眼角淌下，划过黑青的眼袋。

仲夏抽了几下肩膀，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时雨，你有毛病！”

在工作上，时雨就事论事，丝毫不留情面，狠狠地回一句：“你才有毛病，高血压的人看了这玩意儿，还不得血压飙升，万一当场休克，乡镇卫生所没有救治条件，就是一条人命。”

时雨骂了一通，似乎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仲夏，语气稍加柔和：“你知不知道，我们搞的是医疗，不能有半点差错。”

起先仲夏很不理解他这种粗暴的做法，不尊重他人劳动成果。

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点道理。

可她还是气，她认识的时雨十年，没对她大声嚷嚷过。

时雨抽了张纸巾，搁在她面前，瞥见玻璃隔断外几双诧异的目光，把纸巾塞在她手心里，放缓语气，低声道：“把眼泪擦干净再出去，你没见过病患的实际情况，明天我要去永安村回访，你跟我出差。”

仲夏边抽泣，边擦眼泪，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老家？”

时雨嗯了一声：“明早七点，我到学校门口接你。”

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