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 第18章 深海沉船

冰冷、寂静、唯有幽蓝光点漂浮的奇异水域中，柳晚卿强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执拗地向那已非人形的“共存之物”索求着最后的答案。她那“总不能白挨”的言论，似乎触动了安苏羽某种微妙的共鸣。

那空灵、非人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周围漂浮的发光水母也仿佛随之凝滞。幽蓝的火焰双眸注视着柳晚卿，仿佛在透过她遍体鳞伤的躯壳，审视着那份近乎偏执的坚韧。

“固执……而又贪婪的凡人。”安苏羽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缺乏情感，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慨叹？“既然你如此渴望知晓，承载着父亲记忆与愤怒的我，便告知你这沉没之船，与那黑暗潮汐的……起源。”

她的声音如同深海本身在低语，开始缓缓叙述，将一段被掩盖在科研名义下的、充满贪婪与愚行的黑暗过往，铺陈在柳晚卿面前：

“科特里涅……他们并非单纯的能源巨头。早在‘希望之星’启航的数年前，他们一个高度机密的‘前沿应用生物部门’，就在马里亚纳海沟附近的某处海岭，发现了一种沉睡于地壳缝隙中的……远古微生物聚合体。它们形态不定，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拥有匪夷所思的……信息记录与物质重构能力。科特里涅将其命名为……‘源初模因’。”

“他们最初的想法，是狂妄的。他们企图‘驯服’这种模因，将其改造成一种终极的……生物武器，或是……永续能源的核心。他们在陆地上的秘密实验室进行了无数次惨无人道的**实验，结果……无一例外，实验体都在极短时间内发生不可控的、指向混乱与扭曲的畸变，最终崩溃。他们意识到，这种模因在常规环境下极不稳定，且对现有生命形态抱有……难以理解的‘改造’**。”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处置方案——深海投放。利用巨大的水压和相对稳定的低温环境，来‘封存’这些失败的实验产物，以及那些他们无法处理的、最具活性的‘源初模因’样本。他们将其伪装成‘高稳定性合成聚合物实验残渣’，代号……‘冥河’。”

安苏羽的叙述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而‘希望之星’号，以及我那……渴望功勋与财富的船长卡尔文，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垃圾清运工’。卡尔文早已被科特里涅许诺的、足以让他挥霍几辈子的巨额资金和退休保障所收买。他利用船长的权限，一次次地在科特里涅指定的坐标——那片后来爆发‘黑潮’的热液喷口区——进行所谓的‘科研废弃物投放’。他甚至还协助科特里涅，将一些更为关键的、处于半激活状态的‘模因载体’，伪装成‘特殊科研辅助材料’运上了船。”

柳晚卿想起了她在甲板上找到的那些证据——录音、文件、照片。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

“父亲……安文博，他并不完全知情。”安苏羽的声音里，那丝属于“女儿”的情绪再次微弱地浮现，带着复杂的意味，“他痴迷于深海未知生态，科特里涅利用了他的学术热情，提供了部分模糊的、关于异常生命信号的资料，引导他将‘希望之星’的科研目标，锁定在了那片区域。他以为自己在追逐科学的边界，却不知……自己正带着全船的人，一步步走向科特里涅早已埋设好的……引爆点。”

“当遥控潜水器首次直接接触到那从海岭裂缝中涌出的、被‘冥河’废弃物和活跃模因共同污染、并产生了未知异变的黑色流体——也就是你们所称的‘黑潮’时，灾难的倒计时，便开始了。”

“‘黑潮’……它并非纯粹的‘源初模因’，而是模因与科特里涅那些失败实验产物、以及深海环境中某些未知元素混合后，诞生的……怪物。它继承了模因强大的信息记录与物质重构能力，却又融入了实验产物中那些混乱、扭曲的‘进化’指令，以及……科特里涅研究人员在无数次失败实验中积累的、潜意识的恐惧与贪婪。它变成了一种渴望扩散、渴望将所有生命都‘优化’成它认为的、扭曲‘完美’形态的……活性污染。”

“它首先侵蚀了船上的‘希望荧光菌’。这种菌群对能量和信息极度敏感，成为了‘黑潮’最理想的载体和放大器。菌群的异变，开始了。然后，是通过水源、空气接触到的船员……父亲……他作为与‘黑潮’样本接触最多、最深的研究者，首当其冲。”

后面的故事，柳晚卿已经从日志和经历中知晓。船员的异变、疯狂、相互残杀，安文博的堕落，卡尔文最后的恐惧与推卸责任的咒骂，安苏羽的幸存与最终的……蜕变。

所有的碎片，在此刻拼凑完整。科特里涅的贪婪与冷酷，卡尔文的背叛，安文博的悲剧，以及“黑潮”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起源与本质。

【系统提示：获得关键信息 -「黑潮起源与科特里涅真相」。剧情推演进度：95%。】

95%！只差最后5%！

一股强烈的、近乎完成的冲动驱使着柳晚卿。她看着意识中那本《怪物风土志》，关于【共存之物——安苏羽】的那一页，大部分信息依旧是问号。一种收集癖般的执念，混杂着对眼前这个超越理解存在的最后试探，让她做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极其无厘头，甚至可以说是作死的举动。

她抬起头，看向那幽蓝光晕中的非人存在，非常认真，甚至带着点研究者的口吻说道：

“安苏羽，让我攻击你一下。”

空灵的声音停顿了，周围漂浮的水母似乎都僵了一下。那幽蓝的火焰双眸，明显流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愕然”的情绪。

柳晚卿补充道，理由充分得近乎荒谬：“《怪物风土志》……就差你的信息没有完全收集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带着几分少女般清脆的……笑声，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深海中响起。

是安苏羽。

她那非人的、完美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极其短暂、却真实无比的、属于“安苏羽”的，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的……甜甜的笑容。尽管那笑容一闪而逝，很快又被神性的平静所取代，但柳晚卿确信自己看到了。

“固执的人类……”安苏羽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明显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调侃意味，“你比我父亲……还有船上那些被贪婪吞噬的人，更加……执着于‘拥有’和‘知晓’。小心，过度的执念，也会将你……拖入怪物的深渊。”

但她并没有拒绝。

她缓缓地，将自己一条化作晶体飘带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手臂”，伸到了柳晚卿的面前，悬停在那里。姿态随意得仿佛在递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柳晚卿也没有客气。她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举起那柄已经卷刃的匕首，用刀背，朝着那条晶体飘带，轻轻地……敲了一下。

“叮~”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水晶轻鸣的声响。

【系统提示：成功对「共存之物——安苏羽」造成有效攻击（最低限度）！「怪物风土志」信息已更新！】

【攻击方式：精神支配、能量侵蚀、形态重构、？？？】

【弱点：??? (高度隐秘，或与“共存”状态的核心平衡点相关)】

信息依旧不完整，但至少不再是全问号了。柳晚卿心中那股莫名的收集欲得到了满足，虽然这行为本身荒诞至极。

安苏羽收回“手臂”，那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再次响起：“现在，满意了吗？贪婪的收集者。”

柳晚卿点了点头，随即又立刻追问道：“最后的5%……在哪里？”

安苏羽幽蓝的眸子望向下方，那更深、更黑暗的海渊。

“爆炸撕裂了船体，也暴露了海床之下的秘密。在那下方，有一处古老的、近乎熄灭的深海死火山口。科特里涅最初发现的‘源初模因’，以及他们投放下的大部分‘冥河’废弃物……其源头，或者说，最大的聚合体，就在那里。”她的声音变得肃穆，“它并未被‘海妖之歌’完全净化，只是被爆炸暂时驱散了活性，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蛰伏。它依旧是……污染的源头。”

她将目光转回柳晚卿身上，那幽蓝的火焰仿佛能点燃灵魂深处的某种力量。

“你若执意要探索那最后的5%，想要真正‘完成’这一切……”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无比纯粹、无比凝练的幽蓝光芒，那光芒中仿佛蕴含着深海本身的宁静与某种净化的权能，“就去到那火山口，找到那残存的‘黑潮核心’，用你自身的意志……结合我赐予你的这点‘微光’，去……净化它。”

那点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轻飘飘地飞向柳晚卿，没入她的胸口。

一股清凉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能量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暂时驱散了部分的寒冷与剧痛，甚至连脑海中那些喧嚣的幻影都安静了不少。她的状态栏里，多了一个临时增益效果——【深海赐福：小幅提升生命恢复速度与精神抗性，获得对“黑潮”残余污染的微弱净化能力。】

【系统提示：触发副本最终任务 -「净化深渊之核」。】

【任务描述：前往深海死火山口，找到并净化残存的“黑潮核心”。此任务极度危险，请谨慎抉择。】

【任务奖励：完成副本，解锁最终真相。】

最终任务，终于出现。

安苏羽最后“看”了柳晚卿一眼，那目光深邃难明，然后，她的身影连同周围那些发光的巨大水母，开始缓缓变得透明、消散，仿佛融入了这片幽蓝的“星空”之中，只留下那句空灵的话语，在柳晚卿的脑海中缓缓回荡：

“去吧，固执的凡人。去看看……一切的起点，与终点。”

周围幽蓝的光点逐渐暗淡，冰冷的压力和黑暗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柳晚卿的眼中，却燃起了最后的、近乎燃烧生命的光芒。她握紧了匕首，感受着胸口中那点微弱的“赐福”带来的暖意，毫不犹豫地，调整姿势，向着下方那更深、更未知的黑暗深渊，义无反顾地……潜游而去。

最后的5%，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