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 第17章 深海沉船

冰冷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海水，如同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刺入柳晚卿的肌肤，掠夺着她体内仅存的热量。耳边是沉闷的水流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搏动的回响，如同濒死的鼓点。意识在黑暗与冰冷中浮沉，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在这片无尽的深蓝之中。

【生命值：71/150 (严重低温症、缺氧、多处损伤)】

【SAN值：33/150(深度精神污染，认知混乱，濒临崩溃)】

她甚至分不清那回荡在脑海深处的、仿佛来自远古鲸歌般的嗡鸣，是“海妖之歌”的余韵，还是自己理智断裂前的最后幻听。

结束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水草，悄然缠绕上她近乎停滞的思维。

然而，就在她放弃挣扎，任由身体向着更深、更暗的深渊缓缓下沉时——

“嗡……轰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和暴戾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她上方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希望之星”号残骸核心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海妖之歌”有序的净化，而是……失控！是毁灭。

仿佛“海妖之歌”的力量在彻底净化安文博和黑潮的同时，也引爆了某种潜藏在船体深处、与黑潮紧密相关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源！亦或是安文博临死前最后的反扑，扭曲了净化声波的性质？

柳晚卿无法思考。她只感觉到一股无可抗拒的、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整片海域。她所在的这片海水瞬间被搅动成狂暴的漩涡，巨大的压力差几乎要将她的耳膜和内脏一起挤碎。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红的颜色在漆黑的海水中瞬间晕开、稀释。本就重伤的身体在这股毁灭性的爆炸冲击下，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地抛向更深的黑暗。意识在这一刻，彻底被撕扯成了碎片，沉入无边的混沌。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冰冷的触感，将柳晚卿从无意识的深渊中勉强拉扯了回来。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一片幽暗的、仿佛独立于沉船残骸之外的奇异水域中，悬浮着无数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形态如同巨大幽灵水母般的奇异生物。它们缓慢地、优雅地漂浮着，将这片深邃的海底点缀得如同倒悬的星空，静谧，诡异，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而在这片“星空”的最中央，在那最为密集的蓝色光点簇拥之下，悬浮着一个“存在”。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安苏羽”了。

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最上等的蓝琉璃般的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在缓缓流转、生灭。原本的人类轮廓变得模糊而优美，四肢化作了类似柔软触须却又带着晶体质感的飘带，在海水中无声摇曳。她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到安苏羽的影子，却更加完美，更加非人，皮肤白皙得近乎发光，双眸彻底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燃烧着宁静幽蓝火焰的漩涡。长长的发丝如同活着的海藻，泛着幽光，在海水中曼舞。

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古老、静谧、却又带着无形威压的气息。仿佛她本就是这深海的一部分，是这片幽蓝星空的化身。

【共存之物——安苏羽】

柳晚卿意识中那本《怪物风土志》自动翻动，停在了那原本全是问号的一页。此刻，问号依旧占据了大半，但最基础的信息已然浮现：

【共存之物——安苏羽】 (图鉴编号：DSS-004 - 形态确立)

当前状态：完全异化 (稳定)

攻击力： ???

攻击方式： ???

弱点： ???

备注：未知存在。与“黑潮”本源达成某种特殊平衡，生命形态发生根本性跃迁，疑似保留了部分原生意识。极度危险！无法理解！建议绝对规避。

完全异化……100%？稳定状态？而且……保留了部分原生意识？

柳晚卿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长期的职业训练和濒临崩溃的理智，让她强行压制住了这股情绪，只是瞳孔难以抑制地微微收缩。她发现自己此刻正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蓝色能量场托举着，悬浮在距离那个“共存之物”不远的地方，勉强维持着不再下沉，也隔绝了部分海水的冰冷与压力。

“你……”柳晚卿尝试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海水呛入肺部的杂音。

那“共存之物”——安苏羽，缓缓地转动了她那非人的、美丽的头颅，幽蓝的火焰双眸“看”向了柳晚卿。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痛苦、迷茫或暴戾，而是一种……近乎神祇般的平静与深邃，仿佛在审视着一件有趣的、却无关紧要的造物。

“你……还活着。”一个声音直接在柳晚卿的脑海中响起，空灵、悦耳，却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起伏，像是无数细微的蓝光水母在同时低语。“生命的韧性，总是超出计算。”

柳晚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现状。安苏羽似乎没有立刻攻击的意图，而且能够沟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系统提示：剧情推演进度：90%。请探索最终真相，完成副本。】

90%……还差最后10%。柳晚卿看着这条提示，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近乎偏执的念头涌了上来。她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走到这一步，浑身是伤，濒临崩溃，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一切痛苦和挣扎算什么？笑话吗？

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如给他做完。不然这一身伤，岂不是白受了？

一种典型的、在极端压力和疲惫下产生的钻牛角尖心态，牢牢抓住了她。她必须知道最后的真相，必须把那该死的100%填满。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海水，抬起沉重的眼皮，迎上安苏羽那非人的目光，用一种尽可能平稳、不带敌意的语气问道：“安苏羽……或者，我该如何称呼现在的你？‘海妖之歌’……最后发生了什么？船为什么爆炸了？”

安苏羽静静地“看”着她，幽蓝的眸子里光芒流转，似乎在处理这些信息。过了几秒，那空灵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柳晚卿的脑海：

“称呼，没有意义。我只是‘存在’。”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调取某种记忆，“‘海妖之歌’……完成了它的使命，净化了扭曲的‘父亲’，驱散了低阶的污染。但它的共振，也引爆了‘父亲’与船体融合后，残存的不稳定核心，以及……科特里涅埋藏的那些‘种子’。”

科特里涅，种子。

柳晚卿精神一振，抓住了关键词。但她没有急着追问，而是继续顺着当前的话题，如同一个耐心的讯问者，引导着对方：“不稳定的核心？‘种子’？安博士……你的父亲，他最后……是什么样的？”

提到安文博，安苏羽周身的幽蓝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空灵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依旧能被捕捉到的、类似“情绪”的涟漪：

“父亲……他很痛苦。直到最后。”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海水，望向上方那已经看不见的残骸，“‘黑潮’……它并非单纯的毁灭。它渴望‘进化’，渴望‘完美’，但它不理解生命的脆弱与……独特性。它粗暴地扭曲、拼接，将父亲变成了承载它意志的容器，却又无法完全磨灭他作为‘安文博’的意识和……对我的牵挂。”

“共享……”安苏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在他完全融入‘黑潮’，成为‘潜行者’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记忆，他的知识，他的绝望，还有……他对科特里涅的愤怒，以及……对我未来的……担忧。”

共享记忆？

柳晚卿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安苏羽异化后，竟然能与完全堕落的安文博共享记忆？这意味着，她可能知道所有关于科特里涅和黑潮起源的、最核心的机密。

她强压下立刻追问的冲动，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刻意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一点点对于安文博结局的复杂情绪，这是一种共情技巧：“他……最后担忧你？”

安苏羽缓缓地、近乎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她那非人的头颅：“他意识到，‘黑潮’选择的‘完美’，并非生命的出路，而是……一条通往集体意识湮灭的绝路。他希望我……能找到不同的答案。”

她抬起一只已经化作晶体飘带的手，轻轻拂过周围一只散发着蓝光的巨大水母，那水母温顺地绕着她的指尖游动。

“我听到了‘海妖之歌’……也听到了父亲最后的哀嚎与……解脱。”她的声音恢复了空灵与平静，“爆炸撕裂了船体，也撕裂了‘黑潮’最后的束缚。我在坠落中……感受到了深海真正的‘声音’，一种古老、包容、允许‘不同’存在的韵律……于是，我选择了‘共存’。”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柳晚卿身上，那幽蓝的火焰仿佛能看穿灵魂：“而你，坚韧的凡人，你为何还在追寻？你的身体即将崩坏，你的精神如同风中残烛。放弃，沉眠，或许是更轻松的选择。”

柳晚卿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的剧痛和冰冷，以及脑海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扭曲的幻影。放弃？确实轻松。

但她看着系统界面上那刺眼的【90%】，想着言雯未雪之冤，想着自己这一路付出的惨痛代价，那股钻牛角尖的执拗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艰难、甚至有些扭曲的表情，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轻松？呵……我已经走到这里了，一身伤，半条命，总不能……白挨。”

“告诉我，科特里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黑潮’究竟是什么？”

“把那最后的10%……给我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