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第11章 第 11 章

警笛的锐鸣划破雨幕，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旋转，将混乱的现场切割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色彩。

闻栖半跪在地上，依旧维持着保护叶槿的姿势，脊背挺直，像一道沉默而坚固的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

她的外套肩臂处因摔倒而沾满了泥水，手肘隔着衣料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这些生理上的不适，远不及她脑中高速运转的分析和那冰冷刺骨的怒意重要。

“小姐，你们没事吧？需要救护车吗？”一名警察快步上前，语气急促。

“我们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闻栖抬起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她示意了一下怀中的叶槿，“她需要安静。”

叶槿依旧紧紧埋首在她怀里，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惊悸仍时不时掠过她的肩背。她像一只被拔去爪牙的幼兽，只能紧紧依附这唯一的庇护。

警察理解地点点头，目光转向那辆撞毁的货车。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勘查现场，很快，初步报告通过对讲机传来：“驾驶座无人！疑似远程操控！车辆为报废车，套牌！”

果然。闻栖眼底的寒意更重。这不是意外，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袭击。手法粗糙，但正因粗糙，才更显其肆无忌惮和急于达成目的的疯狂。

沈危？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和叶槿始终处于警察和赶来支援的观测所外围人员，构成的保护圈中心。

她的指尖在叶槿背后轻轻划过一个隐秘的指令，示意暗处的队员接管现场调查，追踪信号源，清理所有可能指向叶槿的痕迹。

“闻栖姐……”怀里传来叶槿带着浓重鼻音、微不可闻的声音，“我……我好怕……”

闻栖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应，语气是刻意放缓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平稳：“已经过去了。警察在处理，我们很安全。”

她感受到叶槿攥着她衣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仿佛那是她与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目标情绪仍处于高度应激状态，但对保护者的依赖达到前所未有的峰值。风险阈值稳定在96.9%，未因后续环境刺激而回升。保护行为效果显著。】

脑内的数据冰冷地确认着“策略有效”。闻栖的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

这次袭击，像一记响亮的警钟，宣告着平静的假象彻底破裂。她之前的“怀柔”策略，在真正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被动和脆弱。

她必须调整。不仅要“稳定”，更要“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以更主动、更凌厉的姿态。

在警察完成初步询问，闻栖的回答滴水不漏，完美扮演了受惊但理智的受害者，她以叶槿需要休息和心理安抚为由，婉拒了去医院的建议，带着叶槿坐上了观测所安排的、经过防弹改装的车辆。

车内空间宽敞而静谧，隔绝了外界的混乱。叶槿依旧紧紧挨着闻栖坐着，双手抱着闻栖的一条手臂，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有些空洞，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完全恢复。

闻栖没有抽回手臂，任由她抱着。

她拿出保温杯，再次递到叶槿唇边。“再喝点热水。”

叶槿顺从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似乎让她稍微回魂了些。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闻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闻栖姐……刚才……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是已经……”

“没有如果。”闻栖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就在你身边，以后也会在。”

无论出于任务，还是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对“失控”的绝对厌恶，她绝不允许叶槿在她眼前出事。

叶槿的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砸在闻栖的手背上，温热而滚烫。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像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和后怕。

闻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眼泪，这种强烈的情感表达，不在她惯常的处理程序内。她不太会应对。

迟疑只是一瞬。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着叶槿的背，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节奏。

“哭出来会好受些。”她干巴巴地说，像是在复述某条心理学指南。

叶槿却仿佛被这笨拙的安慰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泪水流得更凶，但她反而更紧地贴近了闻栖，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对抗恐惧的力量。

车辆平稳地驶向公寓。闻栖一边机械地拍着叶槿的背，一边透过深色车窗，冷眼观察着外面的街景。她的脑内，正在与“牧羊人”进行加密通讯。

【追查结果？】

【信号源在境外中转，无法精确定位。车辆来源是黑市，无有效线索。手法专业，清扫干净。】

【“清扫者”动向？】

【沈危今日在总部参会，有明确不在场证明。但其麾下两名骨干成员行踪有半小时空白期。】

【继续监视。提高所有关联地点安保等级。启动对“清扫者”派系的深度渗透调查。】

【明白。风险阈值最终读数确认，96.9%。一次成功的危机应对。】

成功？闻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代价是叶槿差点被撞死，风险阈值一度冲破99%！这算什么成功？！

这只是侥幸！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叶槿苍白惊恐的脸，以及那辆疯狂冲来的货车。

一种久违的、类似于第三次轮回中扣动扳机前的冰冷决绝，再次弥漫心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防御，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獗。

将叶槿送回公寓，甚至破例坐在她床边直到她因精神疲惫而昏沉睡去，闻栖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脸上的所有温和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

她走到客厅，从隐藏的保险柜里，取出了另一件装备，一把更小巧、更精密，专门用于无声处决的脉冲手枪。

她熟练地检查能量匣，上膛，然后将它贴身藏好。

接着，她打开终端，调出城市地下网络的信息库。有些阴影里的“清洁工”，专门处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她需要情报，需要线索，需要以牙还牙。

沈危或许不是直接主使，但他绝对是这股恶意的催化剂。即便不是他，任何敢于对“钥匙”伸手的人或组织，都必须被连根拔起。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温室里精心灌溉的园丁。

当野兽的爪子伸进篱笆时，园丁也必须拿起猎枪。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闪烁的警灯，观测所的人还在做最后的现场清理和舆论引导。

叶槿睡梦中似乎还在不安地呓语，依稀能听到“……闻栖姐……别走……”

闻栖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挺拔而孤绝。

保护欲是真的。

杀意，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