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染不想过多得耗费他的精力,最终折中,允许白棘把他送下千阶梯。
他抱起廖染时身形明显晃动一下。
“你这样好像在控诉我重。”
白棘咬紧牙关把人往上颠了颠,腿蹬不上劲,全靠腰腹发力,感觉快要折断。
“很轻。”答案说得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再耽搁下去怕把人摔了,白棘缓步走下台阶,黑色蛊虫缠绕着他的双腿,一步百阶。
为了避开信徒,他们最后一步直接迈进石林。
白棘背靠一块巨大岩石,天然的屏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廖染不自在地从他怀里跳下:“你还好吗?”
白棘牵着他的手覆上自己腹外斜肌,故意让廖染压向自己。
“医生,我好像拉伤了,你帮忙揉一揉。”
两人的影子月下交叠在一起。
从侧面相邻的石块后射出一束手电筒亮光,像是警方问讯的探照灯打在脸上,那一丝隐秘被挖出,廖染下意识退后拉开距离。
“找到啦!”耿元手舞足蹈大声呼喊。
引得广场上的人侧目,好在他们心事重重,很快便不予理会。
秦久揉着头带领几名警员从各处聚集而来。
他直奔廖染:“你这小助手得好好培训一下侦查这项技能,他自己栽了无所谓,把我们全暴露了。”
“抱歉,我太兴奋。”耿元把刺眼的强光关闭:“廖医生你不在房里,我担心你出事,但最担心你的人还是队长。”
他们两人之间不适合煽情,这也就是在夜晚月光朦胧,否则大家一定注意到秦久被戳穿心事臊得大红脸。
周围警员发出会心的微笑,队长紧张廖医生在警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上至总台,下到分局,几乎是人尽皆知。
不管是会上发言,还是侦办案件的流程,基本上都是遵照廖染的意思办,往往最终的结果证明那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秦久抱着手臂打量,这男人大晚上还用纱巾遮面。
注意到他手上伤痕:“看来,又是你救了老廖。求小白仙帮忙的人络绎不绝,没想到阁下这么闲。”
“自己的人,当然看紧点,丢了不容易找回。”
他这是明晃晃的讽刺,但秦久在意的是:“他是一个有思想有境界的人,不会成为谁的东西,今夜月朗星稀适合做美梦,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锋利的眼神转向廖染时瞬间和善:“菜已经备好,都等着你呢,是时候回去了。”
礼貌上来说应该和他告个别,但这么多人在场,廖染双唇微启,很少像这样说话不直视对方:“你还有话说吗?”
“想我。”
白棘简单的两个字隐约透露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和寨中沸沸扬扬的流言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廖染双眼波光流转,看起来有些生气,沉默着先一步走出石林。
秦久带领众人陆续跟上去。
耿元打开手电筒贴心地为廖染照亮前路,安全回到驿站关起门后才反应过来。
“队长,我们不是吃完饭去找廖医生,还吃夜宵吗?”
秦久看向廖染,目光交汇似有说不出的内容。
看得耿元云里雾里。
四方阶梯上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
“外卖吗?这服务还真到位。”耿元满心欢喜打开迎接。
老钱穿着金水寨服装带领一伙人,抬着一个木箱,看上去有些眼熟。
正是当初刘泽吉用来运送孩子同款。
老钱让人把箱子放稳。
秦久走上前:“这是咱们廖医生钦点的菜。”
耿元打开盖子,嘴巴大张,眼神发亮。
狭小的空间里,口中被棉布塞到变形,因为突然的强光刺激,皱眉紧闭双眼,被捆住手脚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刘泽吉。
“怎么会是他?”在场的人只有耿元被蒙在鼓里。
自从确定刘泽吉手中的“黑天使”和青石湾案件死者体内的营养液相同,他们就一直在等待时机抓捕这个人。
那日祭台角斗后,他被送上天峰阁受审。
这座建筑是金水寨无法攻克的堡垒,层层守卫,只能智取。
所以,当右护法阿斯出现在眼前时,廖染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顺势束手就擒。
廖染被带走的全过程,都被胸前衬衫纽扣上安装的便携式摄像头记录下来,营帐内监视警员立刻将这一消息报告给正要准备休息的秦久。
他细心地看到廖染示意按兵不动的手势。
一路尾随追踪,就这样跟着廖染的视角参观了天峰阁的布局,确定囚室方位以及蹲守的最佳位置。
进入正殿,信号中断,后续发生了什么秦久一无所知。
桑都中毒后石头城中大乱,秦久很快得知这一消息,就在他苦思冥想怎么混进去的时候,一伙人抬着一个大木箱,从靠近囚室这一侧他们重兵守卫白虎门外出,声称出城采购。
时间不对,通常厨房采买都是在清晨,以保证蔬菜瓜果的新鲜,厨师的手可能因接触油烟而显得粗糙,这几人无一例外,皮肉白皙细嫩,其中竟然混有一名女子。
秦久突然记起,曾经见过她。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让老钱带人跟上去,伺机行动,成功收网捕获这条大鱼。
“里应外合,不愧是最佳拍档。”
耿元由衷发出赞叹。
刘泽吉用舌头顶掉了棉布,大声呼喊:“救命,你们这群强盗!救……”
闻声而来的何永,推门而入麻利地用棉布勒住他的嘴,将舌头固定在下方,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响声。
“学着点,老钱,你这手法也不行。”
钱昆挠头:“咱们是警察,哪里干过这种掳人的事。”
平时一向稳重的老家伙,尴尬起来像是猛虎撒娇,画风不忍直视。
何永捂着胸口,怕旧伤发作,不敢笑得太用力:“队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明天就走。”
廖染闻言眉头微皱。
秦久细心捕捉到:“你有不同看法?”
“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同意。”
得到肯定答案,秦久信心倍增,积极地准备返程事宜。
和白棘的约定在先,应该把这个消息通知他,廖染刚走下四方台阶。
一群举着火把的金水寨民气势汹汹地涌上来,堵在驿站的门口。
难道是刘泽吉的事被发现了,秦久迅速带人前来解围。
对峙中,七长老从众多的力士身后走出:“我是来带回我孙子的遗体。”
当日小白仙出面做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这件案子凶手已经落网,家属有权认领尸骨。
“可以,我马上安排详细的复检,常规流程走完签字后,您就可以带孩子回家,请老人家等候。”
“我要旁观。”七长老想知道孩子身上更多的遭遇。
“没问题。”
在进入停尸房之前,廖染叫住了耿元。
将一个福袋递到他的手中。
“到了千阶梯下默念我的名字,到时小白仙自会出现,你把这个交给他,路上小心。”
“好,我一定办到。”
耿元满口答应。
出门前,他手电筒失灵,回到卧室准备换一个新的。
正好撞见何永偷偷得把伤药倒掉。
被抓包后解释道:“太苦了,喝不下去。”
“那也得喝,你以为是小孩子吗,你知不知道这药是我根据廖医生开的方子,跑了两个小时才买到的,每次熬煮需要一个小时,你以为很容易吗,糟蹋别人心血,你过意得去吗?”
“停,我喝。”为了耳根子清净,就只能苦了嘴,他把空碗倒给耿元看。
何永余光注意到他手里攥的东西:“挺漂亮,送我的?”
耿元摇头:“想的美。”
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乘着月色走向巍峨的塔楼。
白棘站在前厅中,没有点亮一盏灯,月光散在身上,投下孤影,任飘荡的帷幔拂过他的身体。
这几年的避世而居,皆因他身体残缺,体内半只蛊虫无法修复支撑他离开嵬尔山。虽然是不得已的选择,也还算安然平静。
在他感慨之时,一个稳健的脚步声悄然靠近。
“等人吗?”
温热的胸口贴上他的后背,肌肉紧绷壮硕,紧紧环抱住他。
“你恢复得不错。”
听他呼吸,现在实力在七成左右。
桑都雅尔突然亲在他的后颈,白棘全身毛孔颤栗抖了抖。
他莞尔一笑:“我能恢复得这么快,还不是你的功劳,看来你这次消耗很大伤得不轻,若是从前,你肯定化成一缕浓烟飞走,一点也碰不得。”
金水寨第一力士的手臂比锁链还难缠。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白棘握住紧扣在自己腹部上的那双手。
桑都似乎早有预料,松开束缚,让他转过来正视自己。
“你当真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要的那种,从未有过。”
桑都雅尔没有一点不开心或者失落的情绪,他突然大笑起来。
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惊飞了近处榆木枝头停驻的一群乌鸦。
瞬间切换野兽般锋利的眼神,桑都雅尔突然使出一记横拳。
白棘凭着身体本能避过,雨点般的攻击随后袭来。
依靠帷幕制造视线盲点,白棘勉强闪避招架。
随着桑都雅尔的大力撕扯,所有的遮挡物被他踩在脚下,甚至一条横梁应声掉落。
桑都雅尔拼尽全力的三界拳正中白棘的胸口。
人整个飞出撞在墙壁上弹回,不知翻滚了多少圈才停下来。
口中涌出鲜血,桑都单手掐住他的领子将人提起,脚下腾空。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小时候我喜欢兔子,但我的力气太大,只是轻轻捏一下骨头就断了。但你不一样,你怎么玩都不会碎,可以陪我一辈子。”
桑都说着拆下他手上所有纱布,抓住手腕,反关节用力一折。
骨头应声断裂,白棘疼得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但他始终没有哀嚎或是求饶。
桑都就是喜欢他这种不同常人的忍耐力。
“你不喜欢人,那就让你当神,我把你供起来,你是不是得回报我点什么。不如我娶你,或者你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