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病是传染病 第4章 命灯

“你看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修仙有什么用呢，现代社会需要的是拥有文凭的大学生，而不是可能小学都没毕业的修仙者。”

夏其姝颇为苦口婆心地劝道，希望夏至能放弃参加修仙界的宗门招生。

她说：“修仙早就落伍了，且不说你能不能通过修仙选拔，现在天地灵气匮乏，多少人修了一辈子仙，连筑基都没到。”

夏其姝内心后悔，如果早知道夏至的天赋，她不会同意带他回家族参加资质测试。

原本觉得自己的资质只是下品，另一半又是普通人，夏至最多最多也就会是下品，修炼到练气一二层便顶天了。

可现在……

放下手中的芙蓉玉膏，夏其姝目光恳切地望着夏至，期盼夏至能像过去每次她做决定时那样，给出肯定的答复。

天上有片云悄摸着移动，先是试探性地遮住太阳边缘，接着阴影慢慢铺开，刚才还挺暖和的空气，似乎凉了些。

“妈妈。”夏至轻唤一声，低头搓弄指腹，新生的皮肤看不出一点割伤的痕迹。

他随意地曲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歪头微笑：“您不希望我去，对吗？”

额前的发丝随着夏至的动作自然垂落，虚虚奄奄，轻飘飘地搭在眼睛上，让人看不真切。

“我……”夏其姝一时语塞，抿着嘴唇转头，不去看他。

虽然夏至在对她笑，但一位母亲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呢，她永远知道他有双无法染上温度的银灰色的眼睛，像他父亲一样。

夏至无奈地放下手撑在身后，他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总认为自己遗传了父亲的ASPD，俗称反社会人格障碍。

心下叹气，也是怪自己小时候没学会表情管理，还是看了几次心理医生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正常小孩看到别人流血会怕会哭。

但他已经改变了啊，夏至觉得自己这些年做得很好，阳光、开朗、乐观，积极向上！

比如，法兰西的初中同学们就很喜欢他，夏至高中回国的消息传开后，课桌里一连几天都被塞满红红粉粉的信封，他也礼貌又真诚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回信。

收回思绪，夏至开口替自己辩解：“我已经答应过您会做个好人了呐。”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罕见的黑色锦鲤翻出水面，或许是等了太久都不见新食物落下，跳出来提醒湖边的人该喂食了。

夏其姝固执地没有说话，转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重新开始喂起满塘的鲤鱼。

这些锦鲤好些年岁比夏其姝还大，在布置了聚灵阵的山庄内活动，早就生出灵智，它们可以说是看着夏其姝长大的，其实并不缺小主人手中那点食物。

绿豆大的鱼眼望着小主人身边惹她不开心的男人，神龙摆尾，一个猛冲，“噗——”

“妈！你看现在一条鱼都能欺负我！！”夏至慌忙起身，甩掉头上的水。

黑鲤鱼十分得意且嚣张，半立着浮出水面顺便接住一颗空投来的食物。

夏至其实早就发现这条黑鲤鱼，毕竟一片的金红色里混进一条黑色，就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显眼。

注意到黑鲤奇怪的游动轨迹，他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还没等意识到那是触发警觉的源头，透明水柱从天而降，把夏至浇了个满头满脸。

被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挂在额头上，水珠顺着发梢凝住，颤巍巍悬了片刻，落到他半闭的眼睑上。

真不明白那么小一条鱼怎么吐出这么大一口水的，夏至抬手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撸，突然感觉脑后发尾一松，转头只见一道银光划过半空。

“唉！”

夏至着急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发扣扑通一下沉进湖里。

指尖徒劳地在水里来回抓弄，发扣没捞着，倒是让锦鲤们纷纷躲开，在鱼群中间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夏至已经放弃打捞准备收回手，忽见黑鲤鱼摆动着矫健的身姿，绕过色泽鲜艳的锦鲤群，半透明的背鳍上套着一枚银色的发扣。

他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掌心上翻试探着向黑鲤伸手，等待几秒，这条不怕生的鲤鱼扭动身子游到手心上方。

夏至动作轻巧地在水里拢着它，捡起自己的发环，他没有马上放鱼离开，小心拨弄它的背鳍，确认没有受伤才松开手。

指腹点了点黑鲤鱼的脑门，夏至轻笑道：“谢了小黑，这次就算你将功赎罪。”

它才不叫小黑，黑鲤默默翻了个白眼，如果它有眼白的话，尾鳍猛地一甩。

早有准备的夏至动作灵敏翻身而起，嬉笑着躲开迎面飞溅的水花：“哈！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两次。”

“你啊，幼不幼稚。”夏其姝眼底含笑，起身用手帕擦去夏至脸上残留的水渍，声音轻柔，“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正好趁着高三前的暑假还有时间放松。”

夏至微微低头方便母亲帮自己擦脸，背光的眼睛里飘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声音清扬悦耳：“太好了！谢谢，妈咪～”

黑鲤鱼吐出几个透明泡泡，摆尾入水，几息间潜入湖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波纹。

时间像游鱼一样溜走，没几日，便到了启程前往昆仑山参加招生选拔的日子，夏至回忆自己在地理课上了解过的昆仑山。

昆仑山在地图上是一条横贯华夏中部的山脉，虽然山脉大部分被浓雾笼罩，但这并不妨碍它在普通人世界中的名气。

作为万山之宗，被誉为第一神山，这并不是说普通人已经知道了它是修仙者大本营，而是因为它是华夏的神话起源，许多神话传说故事都离不开昆仑二字。

说不定那些神话传说并不是故事呢，夏至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和闪烁着了了火光的命灯前，漫无目的地想到。

这里是宗祠后面一半的祠堂主屋，相较于堂前明亮的大理石路面，屋内就略显昏暗许多。

眼下空旷的祠堂内只有夏其炜和夏至两人，却没有半点阴森的气息，暖黄色的命灯跳跃闪烁，奇异地让人觉得温暖。

“小至，你把血滴进来，点燃命灯。”

夏其炜把一盏没有纱幔的玉质灯盏捧到夏至面前，像这样的灯架台面上还有几十盏，高高低低错落摆放在祖宗神龛前，但还亮着烛火的，扫一眼就能数清楚，只有五盏。

现在有六盏了，夏至看着面前自己滴入血液后，自动亮起烛光的白玉灯，暗想，原来夏家只有六个人了吗？

他没有问出声，但夏其炜仿佛拥有读心能力，解释道：“只有我们主支一脉才是真正的夏家人。”

第六盏灯被放至那五盏灯旁。

“我、其姝、正修、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姥姥姥爷，以及你。”夏其炜的声音肃穆又寂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一脉从来不会有无资质的孩子出生吗？”

夏至摇头。

“因为我们祖先出过真正的仙人，为仙者不死不灭不凡。”夏其炜指着最顶上的一盏命灯说道。

夏至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第七盏灯是亮着的，只是那盏命灯的光亮实在太微弱了，只有一点白光藏匿在烛芯里，偶尔发出细微的闪动。

“我们难以探究仙人怎么了，只知道数百年前天地灵气突然断流，仙人隐逸，渡劫期大能遁入虚空寻找一线生机，但数百年后的今天，普通修士甚至连筑基都难。”

“其实现在并不是修仙的好时候，天赋越高的人越能感受到天地灵气正在日益消散，而我们却无能为力，就像鱼不能没有水，植物不能没有阳光，修士也不能离开灵气。”

他神色复杂地回头看向夏至：“按照现在灵气消退的速度，或许不出百年，天地灵气就将完全消失，这个世界将不再有修士的容身之处。”

“鉴灵石的异常，只可能是你的天资远超常人，可你又出现在末法时代，世间天才皆有定数，对你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夏期炜放下夏至的命灯，转身推着夏至往外走，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和你说这些当然不是要你背负什么拯救家族的责任，你只要不走修仙这条路，老天爷定的命数都与你无关。”

踏出宗祠前，夏至问出自己的疑惑：“那为什么家族每五年还要开启资质测试，让更多人知道自己能修仙呢？”

夏其炜的声音平静甚至是冷漠：“毕竟堵不如疏，很少有人能抵抗力量与长生的诱惑，况且……修仙者把灵气蕴于体内，死后逸于天地，修士越多，天地灵气自然消散越慢。”

祠堂的木质门扉在身后合上，发出酸涩的“吱呀”声，不难想到，这扇门几十年间的开合次数，一个手掌就能数清。

夏至伸出手，接过夏其姝递来的书包，乖巧地听她嘱咐：“里面是你的暑假作业，别忘了写。”

“好的，我会记得写它们。”夏至沮丧着表情把书包丢进须弥戒里，不敢说其实他是故意把作业落下的。

出发前几日，他们也没有干等着，而是在夏管家的教导下学习引气入体，听说管家在成为管家前当过大宗门的执教长老。

目前成功完成引气入体的只有夏至和之前测出资质上品的夏筝莹，不过大家并不着急，宗门选拔不看入门前的修为。

而且没进宗门，他们还能直接进东丘书院进修，等着参加下一届招生选拔。

东丘书院是各大宗门合资组建的修仙预备班，没有入学年份限制，属于给钱就能进的补习班。

由于其独特的各大宗门直属学院的地位，还是很多家族子弟和有钱散修愿意入学就读。

夏至引气入体成功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须弥戒指，发现戒指里居然有不少灵石，它们是修仙界的通用货币。

不过，按照夏其姝的说法，灵石还没有普通人的移动支付方便。

把行李都丢进须弥戒后，夏至两手空空地跳上飞舟，回头跟母亲挥手道别。

飞舟不大，但容下本次测试合格的几人还是绰绰有余。

船身的飞行符文骤然亮起，淡青色光芒顺着木纹流动，下一秒，飞舟猛地一沉，带着众人一头扎进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