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第40章 获救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醒来，一眼就看见苏昭疲惫的靠在旁边，眼下一层青黑色，身上还穿着那日去猎场的衣服。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一只小小的水滴形玉坠。

“醒了？”苏暖想给苏昭披上自己的斗篷，不想将他弄醒，苏昭见她神色如常，悬着的心也落下，声音有些嘶哑。

苏暖起身，将位置让给苏昭，“哥，你睡会儿吧！”

苏昭确实累极，从听见苏暖出事，就没有休息过，合一躺下，“阿暖，救你的人是谁啊？回头我们好好谢谢他！”

苏暖刚捡起苏昭掉在地上的书，闻言手一抖，又掉了，“不是韩越吗？”

“真是他？”苏昭讶然，“我在山洞找到你的时候，并没有别人。”

怎么会？明明一直在一起的。

听苏暖将这两日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苏昭凝眉细思许久，“或许是不想毁了你的闺誉，所以提前走了吧！”

苏暖想也是，便不再提这件事。

苏昭顿了顿，忽又道：“既然他是子夜的东家，以后永玉让着子夜点就是。”

苏暖：“．．．”是不是太自信了？

“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按计划，苏昭他们还有三日才会回来。

“李筑那小子摔伤了腿，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苏昭闭着眼睛不愿睁开，“还未进城就先后看见阿绿和豆花的信号。”

阿绿和豆花身上都有信号弹，阿绿连放五颗，豆花又放了五颗，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严重。苏昭不愿去回想赶过去看到满地鲜血和深不见底的悬崖的时候的心情，伸手蒙住双眼，努力让自己陷入沉睡。

还未收到苏暖平安的消息的苏府早已乱作一团，苏世杰一脸焦急地在花厅里走来走去，苏晖垂首候在一旁，苏世杰走了几圈，见苏晖还在，气得大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儿生了没有？”

“母亲在旁，不会有大碍。”苏晖神色纠结，咬牙道，“儿子陪父亲一起等五妹妹的消息。”

苏世杰叹了一口气，凝眉坐在主位上，已经两天两夜了，禁军，巡防营，安王宁王府兵，还有苏昭不知从哪里调来的百来号人马都在搜山，可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苏昭更是一出事就带着人进了雪山，至今未归，连个送消息的人都没有，周昌派了家仆过去，却被安王安排封山的将尉拦住不让进。

虽说当时韩越也一起跳了下去，但是，他们若是没有遇见，苏暖一个女子，该如何在雪山中生存？要是遇见雪天出来觅食的豺狼虎豹，她又怎么躲得过？

越想越是担心，苏世杰忽的站起身来，吩咐周昌备马车，他要亲自进山，不管生死，总要有个消息！

“父亲！三弟定能将五妹妹找回来，您不可冒进！”苏晖赶紧拦住，苏昭进山前就嘱咐过一定要看住苏世杰，不能让他乱来。

“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苏世杰指着一颗明星也无，还飘着雪花的夜空，手指颤抖，“阿暖一个女子，身子又那般孱弱，冰天雪地里有个好歹，我如何去面对冯媛！”

苏晖不肯退步，语气生硬了几分，“父亲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为何不能为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考虑考虑？”

苏世杰一愣神，这还是苏晖第一次如此大声地与他说话，苏晖继续道：“儿子知道父亲对三弟和五妹妹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但现在禁军，巡防营，安王宁王府兵，还有三弟自己的人都在雪山中，父亲大可放心，五妹妹定能平安回来！”

苏世杰停了脚步，站在苏府的的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道：“阿晖，阿昭在南方的事，你都清楚，对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肯定，苏晖掀袍跪下，沉默以对。

苏世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

说罢转身回去，苏晖始终垂着头，忠孝自古难以两全，他既然答应了跟随苏昭，就必定要隐瞒苏世杰，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周昌自幼看着苏晖长大，知道他仁孝，此举定然是不得已，含泪道：“二少爷，起来吧！老爷并有怪你的意思。”

苏晖垂着眸，似乎没有听见，周昌叹了一口气，正转身离去，忽闻一阵马蹄声，喜得回头，只见空荡荡的大街上一队铁骑铺面而来，扬起半空的尘土，为首的将士手中持一面黑底银龙旗，上书一个“安”字，周昌眼睛一亮，叫道：“少爷回来了！”

苏晖抬头，亦见着那面旗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是跟着安王征战西北多年的亲兵，竟然为了一个苏暖也派了出去！

铁骑在苏府门口停下，有序地让开一条道，李策翻身下马，亲自将苏暖从马车上接下来，苏暖对车夫吩咐：“少爷睡着了，送他回房，小声点，别吵醒了！”

车夫点点头，驾着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苏府。

苏世杰听了消息迅速迎出来，见苏暖安然无恙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让苏晖送她回房休息，苏暖对李策行了礼，再次道了谢。

“此次小女遇险，多亏殿下相助，老朽略备薄酒，还望殿下赏脸，进府一叙！”苏世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策目送苏暖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才拒绝：“不必了，本王尚有事未处理，改日再来叨扰苏大人！”

安王一向清冷，与朝中大臣也少有深交，苏世杰不好再强留，只得寒暄了几句，亲自将安王和他的亲兵送出一段距离。

苏府后宅西边的一处宅子里灯火通明，仆妇们来来往往，时不时传来妇人的哭声，张姨娘在暖阁里急得时不时用手帕拭去额上的汗水，问一下里面的情况。

“夫人，用力啊！”雒阳有名的产婆看了一眼还未露头的孩子，急急对使不上力气的周氏道。

周氏的贴身丫鬟拿了毛巾给周氏擦拭脸上的汗水，闻言也急得直哭。

“五，五小姐，回，回来了吗？”周氏拽着布条，一句话问得断断续续。

“五妹妹，不可！”丫鬟还未回话，就见苏暖已经冲了进来，苏晖在后面急急拉住，“产房污秽，不可乱进！”

“苏暖从不信这些！二哥若是害怕，大可守在外面！”苏暖甩开苏晖的手，大步走了进来，上前握了周氏的手，“嫂嫂，阿暖回来了。”

周氏虚弱一笑，“回来，回来就好，都是，都是妾身，的错，没能，没能照顾．．．．”

“嫂嫂莫说话了，专心将侄儿平安生下来，阿暖在这里陪着你！”苏暖见她都已命悬一线，还记挂着那日的事，心中很是感动，转头吩咐从进府就一直贴身跟着的绿翘，“去将上月收入的那只人参拿来，一半切片，一半熬汤。”

绿翘应了一声，转身找了周氏房中的一个小丫鬟去木樨阁找绿叶。

苏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跺了跺脚，不顾张姨娘的阻拦闯了进来，和苏暖一边一个守着周氏。

两日前苏暖在凌云山遇刺的消息刚传出，周氏就动了胎气，幸亏小江氏镇定，及时将她送了回来，只是，都已经两日两夜了，孩子还未生出来，产婆都说若是今晚还生不下来，恐怕母子就都保不住了。

折腾了大半夜，天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啼哭在苏府小小的角落里响起，苏府上下喜极而泣，奔走相告，在佛前跪了一夜的苏老夫人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苏暖将包裹好的小人抱出去，笑着对张姨娘道：“恭喜姨娘，嫂嫂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姨娘小心地接过孩子，喜极而泣，苏世杰见了也颇为动容，苏昭伸手想捏捏小孩子的脸蛋，被苏暖赶紧拦住，“你可别捏坏了！”

“哪有那么娇贵！”张姨娘笑道，“不过这孩子还小，三少爷想要捏，还是等段时间好。”

苏昭尴尬地笑笑，道了声喜，见苏晖还在产房守着周氏，便拉了苏暖，边往走边道：“现在放心了？放心了就回去洗洗睡觉，也不看看自己脏成什么样子了！”

“哪里脏了？”苏暖不服，只是两天没换衣服而已，明明还很干净！

苏昭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发髻，将梳得好好的发髻揉的一团糟，揽着她的肩往木樨阁去。

苏世杰看着两兄妹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带了丝贪恋，只要他们无事就好。

张姨娘瞥见他的神情，猜到他在想什么，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到苏世杰面前，笑道：“老爷，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

苏世杰颤抖着手想去抱孩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张姨娘也耐心，细细地教导着他，直到他将孩子稳稳抱住才松手。

“五小姐出生的时候大夫都说活不过一个月，夫人担心得时刻守着，一丝一毫也不放手，甚至求了宫里的御医出来。眼看着五小姐一日不如一日，夫人急得人都瘦了好几圈，有一天府外来了一个和尚，说五小姐不是病，而是轮回之时漏了一魄，他正是送魄之人。”冯夫人当年生苏暖的时候，苏世杰陪许氏为苏明遍访名医，这些事自然是不知道的，冯媛又是个倔脾气，事后吩咐任何人不得泄露。

“说来也怪，那和尚不过是对着五小姐挥了挥手，道了句‘去吧’，第二天五小姐便幽幽转好。”

苏世杰如遭雷击，抱着孩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迷茫无神的眸子里积满水雾，许久后，将孩子放回张姨娘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走进雪地。

张姨娘抱着孩子目送他远去，看着他的背影在雪地里孤独而渺小，直至完全看不见，口中喃喃道：“老爷，你欠姐姐母子四人的，何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