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先帝便是在凌云寺遇见了太后,不顾朝臣的阻拦将她立后,成就了一段百年佳话,故而凌云寺又名姻缘寺。寺门前那棵姻缘树据说是先帝和太后亲手栽种,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祈福丝绸。
苏暖和周氏到的时候,有一个小和尚问了她们的身份,直接将她们引到了一个偏殿,殿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祁王妃和燕王妃处在人群的中间,两人都是长袖善舞之人,气氛倒也融洽。
上次安平侯夫人生辰,两位王妃被皇后叫进了宫里,祁王燕王都只派人送了贺礼,并没有亲至,所以苏暖没见过祁王妃,也没见过燕王妃。
人群中,龙衍和安玉琪对她眨了眨眼,小江氏也在,给了她一个别怕的眼神。
周氏虽然身份低下,但京中的集会也参加了不少,人都认识,便小声地告诉苏暖谁是谁,上次虽然见过一部分,毕竟记不清。
苏暖领着她上前,先是拜见了祁王妃和燕王妃,随后又见了其她几位侯爵夫人和小姐,人太多,一时之间也见不完,祁王妃见差不多了,就拉了她的手,在自己下首坐着,又让人搬了张凳子放在苏暖旁边,让周氏坐了。
“前几日听闻姑娘身子不好,也不便打扰,今日还想不一定能见着,不想苏姑娘竟然不辞辛劳来了!”祁王妃一身暗红色宫装,头上戴着錾花工艺的头饰,低调而华贵,她本身又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故而在人群中甚是现眼。
“想当年冯夫人还未离京,苏姑娘也是常常入宫,不想后来出了那等事,姑娘一去七年,再见竟成了这么标致的人儿!”燕王妃这话一说,在场知情的人都想起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许氏母女被赶出府一事,想问,又碍于两位王妃在,不敢开口。
许氏的兄嫂王氏淡定地饮了一口茶,装作不知。
苏暖笑着和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大体明白了今日的事。
燕王妃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她见燕王在苏昭那里屡屡受挫,便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平妻之事后暗叫不好,便趁着今日向苏暖示好。
正聊着,忽听人报,“安平侯夫人和芝兰郡主到了!”
苏暖正奇怪没有见到她们,原来是晚到了。
“妾身来迟,王妃莫怪!”老远就听见一个妇人的笑声,不一会儿安平侯夫人便领头进来了,一身提花织纹的广袖长袍,头上戴着一整套的银饰,身后跟着芝兰郡主安静沉稳,跟着她一起见了祁王妃和燕王妃,笑着叫“祁王嫂嫂,燕王嫂嫂。”
祁王妃赐了座,又是一阵闲话,苏暖抬头,正好对上芝兰郡主探究的眼神,浅浅一笑,回头小声地与周氏讨论她腹中的孩子。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说圆通大师请大家去正殿,祁王妃便领着大家过去。苏暖第一次听见圆通的名讳时就在想,他是不是还有几个师兄弟叫申通,汇通,中通什么的。
苏暖倒也不是不信佛,只是佛法深奥枯燥,实在听不下去,就找了个机会悄悄溜走了,见周氏听得认真,便没叫她。
和众多佛寺一样,凌云寺也建在山上,今日祁王府将山封了,寺中没有往日热闹,显得宁静而致远。此时刚停了大雪,寒意剧增,苏暖走了一会儿,有些渴了,便让阿绿去给她倒壶茶来,自己则去了前方不远的一处凉亭。
“苏姑娘。”阿绿刚走,芝兰郡主便带着人过来了,苏暖心下一沉,拿不准她要做什么,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
芝兰郡主免了她的礼,让人都待在凉亭外面,自己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苏暖,“苏姑娘果然是倾国倾城,难怪何公子念念不忘。”
“苏暖之姿怎及郡主天生丽质!何公子不过是念在长辈的面子上,对苏暖多有照顾罢了!”
芝兰郡主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让她坐了,“何家前日聘礼已下,不知姑娘作何打算?”
因婚期就在年后,所以一应礼节都要在年前走完,因为是年底,四地产业的负责人都上京来与苏昭对账,两兄妹日日呆在客盈门,没想到何家会在这个时候送聘礼,当时苏晖也在客盈门对账,苏世杰与好友相约不在家,家中尚是许氏做主,便将聘礼收下了。
苏世杰知道后都气得大骂,许氏只做无辜。苏昭冷冷一笑,带着苏暖回了房,不就是收了聘礼嘛!既然敢收,就敢退!
苏暖抬头,问得认真:“郡主觉得苏暖该如何?”
芝兰也收起了脸上的虚假笑意,“我挑了这许多年才选中一个何漾,自是比常人宝贵许多。所以听闻他早有婚约,也不计较与那女子为平妻。不过,我一向不是一个宽厚的人,你若不争不抢,或能平安度过此生。”
顿了顿,看向苏暖的眼神带了丝轻蔑的笑意,“当然,你若不嫁是最明智的选择,到时候本郡主也会求了太后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小姐!”阿绿取了茶回来,见亭中就只有芝兰郡主和苏暖,担心苏暖受欺负,几步就赶了过来,却被人拦在外面。
“阿绿,在外面等着!”苏暖吩咐了一声,回头迎上芝兰郡主锐利的目光,“苏暖尚有父亲和兄长在身边,此事就不麻烦郡主操心了。”
“苏暖,你应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些?”芝兰神色一禀,警告道,“你今日若是出点什么事,我也可以全身而退!”
“郡主当日既不在意与苏暖为平妻,今日又是为何?”苏暖笑问。
“因为你是苏暖。”芝兰眼中闪过痛色,“何漾心中若无你,凭本郡主的手段,迟早有一天能将他的人和心都握在手中,但是他偏偏心中有你,所以怪不得我无情!”
一想起何漾每次提起苏暖眼中的那抹温柔,芝兰就生气,整日一口一个“暖妹妹”地叫着,见了她就只知道“郡主”。就算是陪在她身边,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苏暖,总说“下次带暖妹妹来,她一定喜欢。”
“芝兰姐姐,你和苏家姐姐聊什么呢?这么神秘!”苏暖正在想应该怎么回答芝兰,便听一道声音传来。
“清宁妹妹,你如何这时才到?”芝兰见了来人,起身笑着携了她的手。清宁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儿,生母早亡,从小跟着太后长大,跟芝兰也算是熟人。
“还不是皇祖母不放心,准备这儿,准备那儿的,害得我都晚了时辰!”清宁笑着抱怨了两句,目光转向苏暖,“你就是苏状元的妹妹?”
苏暖行了礼,应了声是。
清宁打量了她半响,“果然是个标致儿的人!难怪龙姐姐一直说你有多好!”
芝兰听了此语不悦地哼了两声,拉着清宁说些宫中之事,大有要将苏暖冷落的趋势。
清宁却不给她面子,敷衍地应了两声,便拉着苏暖在旁边坐下,“听七哥说前段时间五哥府中的老虎是苏状元养的,可是真的?”
“正是。”苏暖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颇有些李筑的影子,便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子归任性,独自上京,差点惹出大事,多亏了安王出手相助。”
“我一直想去五哥府中看看他的,但是皇祖母不放心,怎么说也不让我去。”清宁撇嘴,“后来皇祖母好不容易被七哥说动,五哥又说子归被接走了,我伤心了好些时日!”
“过些日子我去你家看看他好吗?”清宁问。
苏暖笑着应了,心想来雒阳短短数月,子归的交际倒是比他们都厉害,且不说李筑每日念着,巡防营的龙衡多次寻他,送了好些好酒好肉,还带着他去巡防营溜达了好几次。
芝兰冷笑,“不就是一只畜生,有什么好稀罕的!”
“郡主请忌言!”对苏暖而言,子归是相当于苏昭一样的存在,容不得他受一点轻视,当下便寒了脸。
“子归极通人性,倒不是谁都养得了的!”清宁对芝兰的话也很不满,再加上李策和李筑对子归的态度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芝兰没想到清宁会这么扫她面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暖,恰好有婆子过来说那边已经结束了,圆通大师正在给各家小姐看姻缘,叫她们也赶快过去。
“五哥七哥果然聪明,叫我过来,不然你还不定被那芝兰欺负成什么样子呢!”清宁落后两步,跟在苏暖身边,语气颇为得意。
“安王和宁王?”苏暖一愣,她以为是龙衍,没想到会是他们。
“还说呢!昨晚我好不容易睡着,七哥就派人把我拉起来,让我今天来陪着你,别让你被芝兰欺负了,今日一早,五哥的人也来说了同样的话。”清宁话锋一转,笑吟吟地看着苏暖,“苏暖,我跟七哥一样叫你阿暖好吗?”
“苏暖之幸。”
“那你告诉我,我五哥和七哥是不是都想娶你做嫂嫂啊?”
苏暖脚下一踉跄,幸好阿绿及时扶了一把,“你想多了,他们帮我是因为兄长。”
“哦。”清宁有些沮丧地应了声,她还以为苏暖会成为她的一个嫂嫂呢!
“你哥哥很厉害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讨好他?”清宁问。
苏暖想了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二流的文人,三流的武人。”一流的商人,这句苏暖没敢说,毕竟现在知道苏昭经商的人并不多。
“他是状元,你竟然说他是二流的文人!”清宁震惊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苏暖赶紧拉住她,小声道:“这又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
“周彦周老先生。”
清宁年纪小,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正殿后就缠着圆通大师给她看姻缘,大家都笑她太心急。
“你们不心急,干嘛守在这里!”清宁不客气地反驳。
圆通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苏暖,念了声偈,“施主的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清宁眼珠转了转,拉着苏暖上前,问得认真:“难道是阿暖?”
众人一阵哄笑,祁王妃笑着骂她胡闹。
圆通仔细打量了苏暖半响,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苏暖觉得背脊发凉,有一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清宁也不由得正了神色,“难道真是阿暖?”
她认真的样子连圆通大师都笑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帮阿暖看看,她的姻缘在哪里?”
此话一处,殿中的人都侧耳听了过来,何家的人则气得脸色发黑,周氏一紧张差点就跪了,幸好阿绿在一旁拉住了她。
圆通打量了苏暖半响,打了个偈,道:“姑娘是前世缘,今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