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 第10章 第 10 章

母亲走后，晴晴也一岁多了，徐远卉也准备找工作上班了。那时并不知道，小孩一岁多她去上班，跟小孩三岁上了幼儿园或再晚些时候她重回职场，有什么区别。

徐远卉学生时代学的是财务专业，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专业，毕业后一直在D市某通讯类的国企上班，已做到了主管职位，但来了G市，又需从头开始。对于三十多岁的徐远卉，原来的工作经验很难再找到工作了，考虑到做财务不是很受年龄限制，她就在网上搜索会计岗位海投简历。因为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不知道投了多少简历和面试了多少家公司后，终于收到了地址较偏僻的丰远公司财务文员岗位的入职通知。

她得很早起床，去赶公司的厂车。上班第一天刚六点，天蒙蒙亮，心有灵犀的晴晴发现妈妈准备起来，于是非要拉着妈妈的手不让她起来。徐远卉柔声哄着她，“乖，妈妈上班挣钱给你买好吃的。”

晴晴还不太会说话，朦朦胧胧中，她就是不让妈妈走。徐远卉刚洗漱完，她也起来了，哭闹着不让妈妈走，这时婆婆走过来，拦住晴晴，不耐烦地对徐远卉说，“你快走啊，还不快走更没办法脱身了。”徐远卉心一横，在晴晴的哭闹声中，惴惴不安地走了。

徐远卉在丰远公司上了一年多的班，晴晴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生物钟，每天在徐远卉快要上班的时间醒来，哭闹一阵，不让妈妈走。徐远卉着急赶厂车，胡乱哄几句，在她的哭闹声中狠心走了。

白天晴晴是如何过的，婆婆是怎么带的，她顾不上去想。她上班很忙，抽空打电话给婆婆，总会招来一顿斥责，“正在喂饭呢，你一打电话，她就不好好吃了。”要不就是正在睡觉，或者是晴晴要抢电话往地上扔等理由，徐远卉自知没趣，渐渐就不打电话来问情况了。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晴晴能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磕到了碰到了。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七点多，一开门换鞋，迎接她的就是晴晴可爱的笑脸，她高兴得在沙发上又跳又蹦。晴晴童稚的咯咯的笑声治愈徐远卉一天的疲惫，晴晴把沙发当成了蹦蹦床，连蹦好几下，然后再扑进徐远卉飞奔过来的怀抱里。

一岁多到三岁，应当是小孩养成良好饮食习惯的关键期，正是徐远卉在丰远公司上班的期间，早出晚归，单休。忙于炒股又热衷减肥的婆婆图省事，天天都给晴晴炖一个排骨汤，块茎蔬菜胡萝卜、土豆、淮山就这三样轮着和排骨放高压锅一起炖。炖烂之后排骨上的肉，还有块茎蔬菜都用勺子碾碎了，和汤一起拌饭来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食材炖得烂熟，晴晴不用怎么咀嚼就能下咽。徐远卉那时还不懂得三岁定八十这个道理，只觉得菜肴太单一了，她让婆婆给晴晴做点炒菜，把菜切碎一点，花样多一点。但婆婆一口回绝了，还怼了她一句”你自己不整，还那么多事儿。“

徐远卉深知婆婆的脾气，不再争辩了，她每天披星戴月地出去工作，一周仅有一天休息要带晴晴外出活动，这一切婆婆似乎都视而不见。婆婆经常念叨，小孩大了自然就好了。没有育儿经验的她曾经深信不疑。现在才知道，不良的习惯真是太可怕了。在晴晴味觉发育的关键期，婆婆就清炖那两三样，炖出来都一个味，晴晴什么味道都没尝到，食材炖得烂熟不用咀嚼，晴晴没有养成咀嚼习惯。如果她自己带晴晴到三岁上了幼儿园她再上班，晴晴肯定不会这么挑食。她后悔不已。

上幼儿园时，因为前期的饮食习惯不好，完全不习惯学校的伙食。不久就得了胃肠炎，从此体质弱了很多。一年要闹几次胃肠感冒，上吐下泄。胃肠感冒好之后，就开始咳嗽。每年都要这样折腾几次。徐远卉跟婆婆沟通，想让她用点心给晴晴做一些可口又营养的饭菜，婆婆倒是比之前的清炖稍有进步，做起了”胡萝卜炖南瓜，胡萝卜炖香芋“之类的东北乱炖。这些乱炖都是一股子混搭的甜，晴晴当然不喜欢吃，婆婆便自我辩护说，”晴晴天生是这样的孩子，她身上什么营养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吃。“这一番歪理邪说让徐远卉觉得实在不可理喻。徐远卉不再指望婆婆能有所改变，求人不如求己。除了中午在外面托管，她从丰选辞职找了份离家近的工作，每天早起晚归给晴晴做早晚餐，硬是把她从一个厨房小白逼成了高手。

晴晴的体质稍好了些，但还是比较挑食。只要一受凉就闹胃肠毛病，折腾好几天，财务工作月底月初又经常需要加班，徐远卉经常辞职在家给她调理饮食，这些年上班如同打零工，总不能长久。

记得晴晴还在读幼儿园的一天晚上，徐远卉在她书包里发现了一小包用吸汗巾包裹着的青菜，徐远卉顿时呆住了。晴晴才三岁多，如果不是有极大的心理压力，怎么可能想到用吸汗巾包裹蔬菜呢？徐远卉那时总是拜托幼儿园老师鼓励晴晴多吃蔬菜，应该是她难以下咽，又害怕老师给她吃蔬菜的压力，于是想到了这个办法吧。“可怜的宝宝！”徐远卉很是心疼。

现在想来，也许是这些经历让晴晴极没安全感，体质也弱。一年级进入了一个新环境，临时老师何老师又比较急功近利，想要每次都得流动红旗的粗暴教育（那段时间她天天在班群里晒又得了流动红旗），这一切压在一个六岁小孩身上，终于爆发了。徐远卉白天工作很忙，一天的劳累让她疏于观察晴晴的情绪，没能及时疏导，现在想起来，后悔不已。也许是现在的大环境变了，小孩的承受力也比自己那个年代的人弱了。

徐远卉发现晴晴的主科都在上午，于是跟晴晴商量，下午她就不陪了，要回去上班，不然妈妈会被炒鱿鱼了下午再让爷爷送过来。晴晴答应了妈妈的提议。

一连几天，晴晴总是要妈妈陪着上上午的主科，中午和妈妈一起回家吃饭午休，下午爷爷送她过去上其他副科，看样子晴晴就是害怕何老师。徐远卉每天上午都得请假，晚上加班到七点赶公司附近站点最后一班车回去。晴晴依旧没有回归正常的学习状态，班上同学们总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对她的身心也不好，老师和级长也不断给她施加压力。各种压力之下，她却无处可诉，怕传开了对晴晴影响更不好。每天都请假，她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对不起公司。

这天她把发票的信息录入税控机，打印好几页物料清单的时候，主动走到程旭位置旁，想跟他聊聊晴晴的上学情况。毕竟他是她领导，还是得让他了解自己的情况。由原来的每天请半小时到现在每天请半天假，做为职场人因为家庭原因给公司和部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心里过意不去，虽然活并没人分担，都是她一个人干完的。

“领导，这些天我总是请假，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程旭从文件资料上抬起头，这几天她明显憔悴了，更添一种我见犹怜的风韵，他为自己的自私涌上一丝愧疚。但是他贪恋她的美好，哪怕多留一分钟。

“我女儿天天不愿意上学，每天想着法子哄她进学校。现在终于可以进教室了，但是每天还要我陪读半天，家里人又不理解，说是我惯坏的。”说完这几句，徐远卉内心的酸楚几乎要倾泻而出，几乎情绪失控，她停下来极力掩饰和让自己平静。

”慢慢来吧，这事急不来的。“程旭的眼神格外柔和地落在她脸上。“我尽量加班及时把工作完成。唉，原本想着小孩学习差点就差点，我也不强求。但没想到她竟然不愿意上学，这实在是踩到了我的底线，我的耐心都快耗尽了。”她好象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放松倾诉的对象，说到这些苦处，她有点哽咽，她不想自己失态，刚好打印机也打完了，需要继续录入数据了，赶忙说了一句，“我继续工作了，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的。”说完她就回了自己座位继续干活。程旭意犹味尽，但出于内疚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徐远卉每天一脸憔悴地赶来上班，一整天忙忙碌碌，下了班还得加班把发票开完，然后火急火燎地拿着包飞速去赶公车回家。程旭心里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太想把她留下来了，多留一会是一会儿。程旭不爱说话，办公室里经常很安静，同事们走后，更是静寂无声，寂寞无形地袭过来，办公室里依稀有徐远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更是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时时见到她。

她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斯文，但她工作起来又极为专注认真，有时还风风火火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开起发票来，纤纤玉手在键盘上灵动地敲击着，随着打印发票的针式打印机咔擦咔擦的声音，一张张发票被打印出来，她快速地整理好，又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每天看着枯燥的数字，程旭偶尔抬头舒展一下劳损的颈椎，映入眼帘的都是徐远卉苗条灵动的身姿，乌黑的秀发垂在肩膀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她忙碌着。她一直忙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能把她套牢在公司，也就能牵制住她了。至于其他人，只要把安排的工作干完，不影响部门工作进度就行了。尤其那个小江，的确是最闲的，只要她当好每周来回接送他去地铁站的司机就行了。小江可能每天闲在办公室实在无聊压抑，每天进出办公室好几次，也不知道是跑厕所还是找别的部门的人聊天去了。他也懒得管这么多，他的注意力全在徐远卉身上了。

女性结婚后的十年是最难过的十年，的确，现代女性虽然地位高些了，但是如果家庭其他成员不给力，女性兼顾工作和小孩，真的如走钢丝一般艰难，稍有不慎就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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