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圆 第3章 职场进阶路

红薯事件后，乔圆调整了对上司的态度，汇报工作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官方正式了：

“乔圆，我明早八点的飞机，去Z市的新公司做交流，最迟周五回来。”

“去五天，这么久啊……”失落不经意间溢于言表。

顾知寒笑了，“怎么，不舍得我走？”

“没有没有！只是顾总您不在，我怕天会塌下来。”乔圆连忙矢口否认，然后指了指天，顺理成章地拍了个马屁。

“不是还有你吗，乔助理会让泽辉的天塌下来？”

乔圆坚定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顾知寒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

乔圆是个踏实本分的小助理，顾总不在可以，工作懈怠不行，于是晚饭多吃了一碗米饭一份肉菜，打了个神清气爽的饱嗝儿坐到办公桌前例行公事——加班。

卡着19:00，乔助理用微信发送今日的事项总结和几个部门的财务报表。

在输入框里敲字：顾总晚上好！[呲牙]今天的各部门总结已发送，请您过目～您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她抱着手机反复读了几遍，确认没有错字和病句，就连标点也准确到位，又想了想，把不够端庄[呲牙]改成了[可爱]，摇头，又改成了纯情而不失可爱的[调皮]，刚想发过去突然一股恶趣味上来了，压都压不住，乔圆狡黠一笑，把表情换成了[微笑]，嘿嘿嘿。

郭丽真突然拍她：“你傻笑啥呢，是不是顾总走了你突然就清闲啦？”

“艾玛，吓我一蹦蹦！你还没走呀？嘶....完了完了完了。”什么叫作死，什么叫乐极生悲，一个手抖消息就真实地发了出去。乔圆心怦怦直跳，用平生最快的手速撤回，心中默念：没看手机，没看手机....

微信消息提示音传来：

「一切安好。」

「[微笑]」

乔圆泪。

总经理不在，乔助理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于是各项报表审核格外仔细，会议日程跟各部门反复确认。

这一天，乔圆核对财务部新送上来的报表时，越看越不对劲，有很严重纰漏，而且这种纰漏是平时审核中不会太在意的地方，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拿着报表去财务部问问情况。主管并不在，副主管叫张玉婷，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冯萍！这个字是不是你签的？”副主管张玉婷啪的一声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

这个叫冯萍的女孩，高高瘦瘦的，很文静，乔圆是有些印象的，每次去财务部她都在埋头干活。听说冯萍曾撞见了张玉婷和某位主管的见不得人的恋情，于是经常被张玉婷给小鞋穿。

冯萍瞪大的眼睛充满错愕：“这是您让我直接签的，当时……”

张玉婷用报表单子掴冯萍的头，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厉声呵斥道：“可是什么可是！不要推卸责任。”

乔圆没来得及阻拦，冯萍的头都被打偏了，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张玉婷变脸如翻书，又笑着对乔圆好言好语：“乔助理啊，你看真不好意思，都是这个新来的冯萍做事不仔细才出了这么大的错，也怪我平时对她太客气，要不这样，我让她把烂摊子收拾好下午给你送过去，你看这事儿……”

“好的，这事儿顾总还不知道。”张玉婷都这样表态了，乔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赔笑。

冯萍站着被张玉婷戳着头继续责骂，咄咄逼人之下一言不发。

这是做给她看的。乔圆赶紧告辞走出财务部，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乔助理，这是新的财务报表，对不起，我很抱歉。”冯萍小心翼翼。

乔圆接过文件飞快看了几处关键的位置，点头微笑道：“没事，下次小心些就行。”又小声补了一句，“别往心里去。”

冯萍有些惶恐抬头看了眼乔圆，勉强微笑了一下点头，转身离开了。

乔圆望着冯萍离开的背影，有些替她委屈。

她不想跟某个同事关系很密切，因为作为总经理助理，她的一言一行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顾知寒。

职场到底还是人心难测，不害人，也不得不防人。

尽管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帮冯萍一把。

财务部主管邵国斌乔圆是接触过，是个很有气质的大叔，待人和和气气，笑得如沐春风。乔圆跟邵国斌也有过一些接触，对他的印象是：认真负责、性格随和。于是乔圆把冯萍被打的事情委婉地告诉了邵国斌，直说张玉婷殴打员工的事，却没有提冯萍半句。邵国斌连连说是，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可后来她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原来张玉婷的办公室恋人，正是人畜无害的邵国斌。

冯萍毫无悬念地又被收拾了。乔圆暗骂自己的愚蠢和冲动，趁午休时间拉着冯萍来到了天台，认真向她道歉。

冯萍笑得很惨淡：“不用道歉，无论你有没有这样做，结果都是一样的。”冯萍擦了把眼泪，语气很认真地开口道：“谢谢你，原来还有人愿意替我说话。”

乔圆一时语塞，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你说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乔圆下意识地向下瞥了眼，五步之遥便是万丈深渊，后悔把她带到天台上来，思忖了一下认真回答道：“凭自己努力吃饭的人，都会让人高看一眼的。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许是因为……不甘。”

“你当初为什么来这个公司？”

为什么？为一个人罢了。

不待乔圆回答，冯萍继续说，语气很平静：“我家是农村的，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弟弟，我爹妈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读书上学没用，你看过樊胜美和苏明薇吗？”

乔圆了然，拍了拍她道，“我明白。”

冯萍继续说，突然有些激动，眼神也变得锐利了些：“不甘，对，就是不甘心，我从小就拼命地学，考好的大学、读研究生、找工作，原本我以为进了泽辉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还不是一样的令人绝望？”

乔圆静默不语，她知道冯萍并不需要有人给她什么回答，只是一个人压抑太久了需要找个人倾诉。她默默地拍了拍冯萍的手。

天台的风扬起两个年轻女孩的长发，留下片刻温柔的寂静，二人沉默着。

“你有没有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冯萍轻声开口。

乔圆有些遗憾地点头：“有啊，可我还不能死啊，我死了的话谁来继承我的支付宝花呗？”

“噗～真幽默。”片刻的沉寂后，冯萍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漂亮，温柔，还聪明。”冯萍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

乔圆跳了两下拉着冯萍的衣袖，激动地说：“哇！冯萍！你可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妹子诶，太有眼光了吧！”

“不过我也天天为各种事儿犯愁，也许生而为人就是下来受苦的吧。倒也不光咱们苦，那些欺负你的人也苦，只不过我们只能看到她们光彩的一面。如果我们是她们，也许会比现在更崩溃。”

“嗯……你说我有可能摆脱现在的生活吗？”

“为什么没有可能？当然有可能了！其实你想想看，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是么？假设你不努力学习工作，现在恐怕已经在老家过着种地带孩子的生活了，可现在呢，你可是在全球五百强的企业的一员，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乔圆，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谢谢。”冯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情急之下朝乔圆鞠了一躬。

乔圆连忙扶起她，也鞠了一躬，道：“这都对拜上了，以后你受委屈了就来找我，我虽然干啥啥不行，可屁话第一名。”

回到办公桌，乔圆还是很自责——虽然暂时劝住了冯萍，但她终究还是办了件愚蠢事，非但没帮到她，还害她日后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此刻要是顾总在就好了。

顾知寒是个很好的上司，下属犯错他不会轻易责备，同时也不无端包庇，每次都是坦荡地指出来，并且点到为止地引导她该怎么做。乔圆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也就没有在意。原来顾总虽然话不多，却是一直在提点着自己——还是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有些感动。

乔圆用照例把重要事宜和批复文件发给顾知寒，盘算着后天顾知寒就回来了，再撑两天就好了，身心疲惫地窝在沙发里，心里却是还在惦记着冯萍的事。

微信提示音传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乔圆赶紧回「没有没有，一切都运转正常，顾总请放心。」

「不，我问的是你。」

乔圆想了一下，敲字：「如果我好心办了坏事，该怎么办？」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发，还是点下了发送键。

「明天，等我回来。」

乔圆是不是踮起脚在机场出站口张望，远远望见一男子身着黑色长款风衣，拉着黑色商务旅行箱，步履不疾不徐，在人来人往之中格外高挑而醒目。乔圆笑起来挥了挥手，虽然机场有无数相似打扮的男士，但乔圆还是一眼认出顾知寒，气质使然。

“顾总，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扛不住了。”乔圆伸手去接顾知寒的旅行箱。

顾知寒不着痕迹地避开，只是把手中的包装袋递给乔圆，温柔地笑着看她：“嗯，小乔总辛苦了。”

直到坐进黑色宾利五分钟之后，乔圆才开口：“顾总，我想说个事。”

顾知寒问道：“嗯，你说。”

“前天，我做了件莽撞又愚蠢的事，害了一个小职员。”

乔圆把事情的全过程跟顾知寒复述了一遍。

“不必自责，初衷是好的，但方法有问题，原因在于你缺少经验，并且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顾知寒客观评价道，“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顾总……”乔圆讪讪开口。

“嗯。”

“你这样算不算听信宦官的一面之词？”

“宦官？”顾知寒有些好笑地看着乔公公，“这么说，我是昏君？”

“……”乔圆囧。

“乔公公？”

“……我就是打个比方= =”

直到宾利停在泽辉大楼的停车场，乔圆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宦官的问题，就算是宦官也要力争做个最会看皇帝他老人家的脸色的一品宦官。

于是狗腿道：“顾总您别动，我去拿行李箱。”

“不用拿，就放车上。”

“那这个还拿呢？”乔圆举起手里的包装袋，才发现是……粉色的。

顾知寒笑着看她，“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嘿~乔圆，这是我舅舅从韩国带来的精华，对皮肤特别好，送给你。”销售副总的曾国裕的二秘李清溪突然出现。

乔圆笑着拒绝：“谢谢你啊。我双十一的时候趁打折也囤了些，这个你自己用吧。”

“我看你每天都加班好辛苦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李清溪猝不及防地俯身窥屏，胸前的两坨肉颤颤巍巍，眼看就快顶到乔圆脸上了，她赶紧收齐下巴，往后挪了挪。

“你在做会议PPT呀？今天正好我没事儿，PPT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就好。”

“不用了～这个我已经做一部分了，很快的，今天熬一下就做完了。”乔圆婉拒，心想您能不能收起胸器，小直女我真的无福消受。

“哎呀！女孩子怎么能熬夜呢？正好我带了U盘，都省得你给我传文件了。”说着就把U盘插到电脑上。

“……”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传文件了，索性也就不拒绝了，“那好吧，真的谢谢你清溪～你真好，改天我请你吃饭。”

“还跟我客气，我还是不是你闺蜜了？”李清溪娇嗔道。

“……嘿嘿”是过吗？

工作人员催促拷贝PPT了，李清溪不在场，乔圆呵呵，这个姐果不其然地没憋好屁。

被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她和李清溪一没有什么交情，二来看样子她也不是什么本分人，不用想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且自己的本职工作亲力亲为，让她代劳，还真嫌弃她的技术。

乔圆身着一身米色Polo裙，平时披散在肩上的卷发特意地盘了起来，配上淡雅的妆容，有几分简约轻熟的味道。她踩着细跟高跟鞋优雅大方走上台前，先没急着开口，而是微笑着用眼神跟台下领导们交流一番后又幅度恰到好处地点头示意后才播放PPT第一页正式开始汇报。

乔圆嗓音温柔悦耳，从容不迫地分条缕析，配合大量的数据支持，详实而充分论证，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

台下年轻的职员眼神之中大多充满羡艳和崇拜，在座领导们也是频频的点头。乔圆一边有条不紊地说着，一边留意听众的神情，看来这几日一字一句地磨稿、排练都没有白费。

乔圆鞠躬致谢，抬起头来对上顾知寒赞许的目光。

李清溪在角落里暗自咬牙，她可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的心机了。

“乔圆姐你等等我！”李清溪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前。

“真对不起乔圆姐，我刚刚肚子突然不舒服，上吐下泻的。”李清溪摇着乔圆的手腕，一脸委屈地解释，眼泪在眼眶中摇摇欲坠。

“哦是吗，回去多吃点泻立停啊。”乔圆笑的甜美，轻轻拿开李清溪的手。

李清溪在心里暗骂这个毒舌的心机婊，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楚楚可怜，“…乔圆姐，你听我解释，我很抱歉……”

乔圆抬手示意她打住，“首先，你比我大不少吧，这声姐我可担不起。再有，抱歉？你除了长得有点抱歉意外没啥可抱歉的吧~最后，顾总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先告辞。”

直到乔圆的背影婀娜地消失在瞪大的双眼中，才敢恨恨吐出憋在嘴里的话：“小b**ch！！”愤怒转身，“顾…顾总。”李清溪甜甜的笑。

顾知寒面无表情，迈步离去。

诶，刚刚顾总在……对自己微笑？

李清溪觉得，自己的天空，星星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