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甜甜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昨晚熬夜太晚,她浑浑噩噩的打开手机才看见瞿慕白早上八点多发过来的消息。
“嗯,我在家啊,那你明天来找我。”她回完这句话,就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宿主请注意,由于角色行为触发隐藏剧情,新支线任务发布:
请替任务角色[瞿慕白]追回被他继父夺走的钱,并确保角色不再受到该人物的威胁。
任务倒计时:2天23小时59分钟57秒
任务难度:四颗星。
友情提示,由于支线任务触发关键剧情,宿主完成后可获神秘礼物一份。”
庄甜甜坐了起来,一脸莫名其妙加震惊。追回瞿慕白被继父抢走的钱?什么时候的事?刚刚?
正当她还在消化这个任务时,床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她拿起来,发现是瞿慕白回的消息,很简短的三个字。
“不用了。”
喂。
她不就多睡了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
庄甜甜忍痛决定以后再也不熬夜了,不然剧情发展的时候她还在呼呼大睡,等醒来黄花菜都凉了。
庄甜甜无奈地叹了口气起床洗漱,完事之后又开始冥想。
帮他追回的话,那要不要告诉他呢?想到瞿慕白的倔脾气,她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算了算了,好人做事都不留名的。她想。
做好追回计划后,庄甜甜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安慰一下这个刚被抢走了血汗钱的命苦小男孩。
庄甜甜收拾收拾就出门了,并在出门前给瞿慕白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那边没有接。
哎,这孩子咋这么命苦呢。走在去瞿慕白家的路上,庄甜甜想到原书中对瞿慕白幼年时期寥寥几笔的描述,能猜到他这个继父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时隔这么多年又找到被抛弃的养子,居然还是要钱。
真是视法律为尘土啊。
所以在出门前,庄甜甜还call了自己的富爹,找了个外挂。
等到了瞿慕白住的破旧小区楼下,她又给瞿慕白打了电话。但庄甜甜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接了。
“喂?慕慕,你在干嘛呢,我刚给你打电话咋不接啊?”庄甜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轻快一点。
“在忙。”他嘶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像老旧的电视机,泛着滋滋声。
“哦,那你现在下班了吧?都下午一点多了。我上午刚醒唉,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我给小云发消息她不理我。我跟你说啊我那天发现有一家羊肉粉可好吃了。”庄甜甜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你现在陪我去吃,好不好?”
瞿慕白缓缓从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无意识的抠着床单边缘。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似乎有些太敏感了,总觉得女孩的话语中带着怜悯,可他又实在贪恋她声音的温度。
庄甜甜没等到他的回答,天气很冷,她站在楼下跺了跺脚,试探道:“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那我现在去店里找你?”
“不,别去。”他深吸一口气,妥协般道,“我在家。等我去找你。”他说“找”字时咬得太重,仿佛承认自己是一枚需要被挖掘的残币。
“啊,你在家啊,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刚好说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家呢。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快下来吧。”庄甜甜故作惊讶,其实她猜到他没去上班。
说完这一段话后,她默默地想,说的简直太棒了,完全滴水不漏。
“你,在楼下。现在吗?”瞿慕白突然有些惊慌,忙从床上下来。膝盖撞上歪斜的床头柜,止痛片药瓶骨碌碌滚进床底。他抓起外套时,却不小心带动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清脆的破裂声,像嘲弄他永远补不好的生活。
真是。糟透了。
窗外传来踩雪的嘎吱声,他掀开窗帘一角,便看见楼下的一道小小身影。庄甜甜正蹦跳着呵白气,围巾末端扫过积雪,画出一道无意义的弧线。
她总这样,冷了就胡乱蹦跳,仿佛疼痛也能靠天真稀释。
她无意识抬头瞬间,他猛地缩回阴影,仿佛自己是她鞋底粘着的脏雪,不该玷污那抹鲜亮的鹅黄色羽绒服。
“对呀,你快下来吧,外面好冷呀。我手都冻僵了。”她随意抬头看了看,像是抱怨般,撒娇道。听到电话那头乒呤乓啷的声音,她又道:“怎么了呀?你摔倒了吗?”
“没有,”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却像是对自己说一样,“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庄甜甜把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无聊的踩着地上没化完的雪。“好吧,那我等你哦,我们去吃羊肉粉。你记得多穿点再下来。”
瞿慕白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脱掉那件被继父身上烟酒味沾染到的衣服,那本来是她送的毛衣,漂亮又暖和,现在却因为他变脏了。
拿出衣柜里沾了灰尘味道的一件衣服穿上,随手套上了外套。
下楼打开单元门时,生锈铰链发出哀鸣。庄甜甜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雀跃地小跑过来,羽绒服摩擦发出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等停在他面前,看到他穿的如此单薄,庄甜甜不满道:“怎么穿这么薄?不是说了让你穿厚点吗。”边说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要给他系上。
瞿慕白垂眸看她,站在原地没动,冷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
庄甜甜踮着脚尖帮他系好,等靠近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脸色很差。
庄甜甜刚想吐槽,想到他可能是因为上午经历的事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走吧走吧,我们走路去,那个店就在你家这个路口的下个路口。”她说完就去牵他的手。
巷子里的积雪被踩成黑灰色,她拉着他往前走,鹅黄色的背影像是有些不顾一切,要带他走出这里。
走出这个狭窄的,阴暗的地方。
从始至终,瞿慕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手掌的滚烫温度从两人相握的地方传递了过来。烫的让他有些瑟缩。
等到了地方,瞿慕白坚持点素粉。但最后还是庄甜甜让老板偷偷换成了羊肉粉。当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碗过来时,他看见了墙壁上的金额。
现在的他连一碗羊肉粉也没办法给她。
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面前是他最珍视,也是最珍视他的女孩,但是她想要的,瞿慕白从始至终都给不起。
羊肉粉的热气模糊了面前庄甜甜的眉眼。瞿慕白盯着碗里漂浮的油星,忽地再次想起幼年的一个夜晚,继父让他倒在塑料杯里的那瓶啤酒,杯子里泛起的泡沫。
庄甜甜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慕慕,快吃吧,这次我请你好了。下次你再请回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瞥了一眼,又低头刷短视频,外放的罐头笑声在店内横冲直撞。
瞿慕白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道:
“我不想再要你的施舍了。”
庄甜甜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说完,他抓起外套冲出店门,寒风灌进衣服,像一千根针扎进骨头,扎在心口。
瞿慕白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他感觉自己的所有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所以他逃了。
可庄甜甜还是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担忧又焦急地问道:“慕慕,你怎么了啊?”
转过身对上女孩关切的眼神,清澈的眸底,他的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千言万语抵在唇边。
“我……”他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咬紧牙关逼退眼睛里的涩意,脑子被寒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对不起。”
刚刚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明明可以告诉她,但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她的温度,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可他却突然退缩了。
似乎和她相识的这段时间只是一瞬间,而这幸福的短暂瞬间,却要他用千百倍的痛苦来偿还。
“没事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庄甜甜握了握他宽大的手掌,像是安抚。“那我们还回去吃羊肉粉,好不好?”
“我都饿死了,早上起来一点东西都没吃呢。”她抬头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瞿慕白看向她潭水一般的眼睛里,自责和内疚迟来的涌到嘴边,但也只化作了一句:“对不起。”一句没什么用的对不起。
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没事没事,没关系的,我没怪你啊,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啊?没事的啊,我们还回去吧。”庄甜甜絮絮叨叨地,握着他的手往回走。
瞿慕白看着少女的背影,她的肩膀只有那么一点宽,长发被她在侧边挽成一个温柔的髻。
她的一切,她明媚的笑容,柔软的话语,更加让此刻的他感受着烈日灼烧一样的痛苦。
这样的感受,却使他自虐般成瘾。
瞿慕白眼角的一滴泪消解在刺骨的寒风中。他紧紧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用尽所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