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的时间,瞿慕白都借口要去店里做兼职,没和庄甜甜一起回家。
在庄甜甜周五下午发出一起回家邀约仍被拒绝后,她终于察觉出一点古怪。
最近店里这么忙吗?她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瞿慕白,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没问出口。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她就这样在短短几秒内就说服了自己。
“哦,那好吧,那我先和小云一起回家了。那你快去忙吧,拜拜。”庄甜甜背好书包,和瞿慕白挥了挥手,就挽着鹿小云一起走了。
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孩的身影逐渐走远,瞿慕白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到了饭店门口,老板看着少年熟悉的身影,笑着打招呼。“来了。”
瞿慕白点了点头,放下书包就开始干活。等把店里的事情都收拾好,店老板才锁好门,拉下铁门帘,又带着瞿慕白来到了老地方。
“来,再骑上试试,我在后面跟着。”店老板拍了拍瞿慕白的肩膀。瞿慕白跨上电动车,熟练地启动,在宽阔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店老板在后面小跑着,一边跟着一边指导:“速度再提一点,注意转弯的时候幅度别太大。”他认真地听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操作。
几圈下来,瞿慕白已经能轻松地操控电动车,在道路上灵活穿梭。店老板看着他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行啊,小伙子,学得挺快,下周就能自己骑着来上班了。”
瞿慕白不做声,停好车把电车钥匙递给老板。
店老板愣了一下,随即推脱道:“你拿去骑就是了,平时我们在店里忙,也用不上的。”
他摇了摇头,挺直的脊背透出几分固执。
“明天,我去买一辆。”
最终老板还是没说服他,瞿慕白回到家后,再次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
34582.3。这是他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买一辆电动车绰绰有余。
洗漱完躺在床上,瞿慕白点开了微信。聊天框的置顶头像是女孩抱着白色小狗笑的十分开心的模样。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回的那句晚安。
瞿慕白轻轻摩挲手机屏幕,冷光映在他的脸上,竟无端显出几分温柔。
想到等女孩看到时的惊喜模样,他眉眼轻轻弯了弯,内心充满着不可名状的幸福,规划着明天的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瞿慕白就来到了车行。老板出来招呼:“小伙子,要买还是要租?”
瞿慕白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冰凉的边缘被他的手心暖热了,正如此刻他温热的心。
“我要一辆新的,可以载人的。”
他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紧张。心脏鼓鼓的,被奇怪的情绪填满,又加了一句。
“我要最好的。”
车行老板一听他这么说,就热情的把他带到店里,向他展示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新电动车。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车型和器件全是顶配,来,你试试这车把……而且,还可以连蓝牙,……”店老板指着一排车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市场价是3799,看你像个学生,便宜点卖你……3400吧,怎么样?”
最后,选了个颜色,就打算定下来了。
瞿慕白的手指却停住了,悬在手机银行APP的「确认支付」键上,在屏幕里泛着冰凉的光泽。
他没由来想起上周末的那个雪天,庄甜甜害怕的在他怀里哭泣、颤抖时,呼吸喷洒在他心口感觉。这样想着,眼底便浮上一点温暖笑意。
算了,还是和她说一声吧。万一他挑的她不喜欢怎么办。
晨光将瞿慕白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显得无比瘦长。他最终没有支付,只是和老板说:“我……明天再来提车。”
“滴答,滴答”,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车行墙上落满灰尘的时钟正慢悠悠地指向第八个数字,发出细微的声音。
瞿慕白走出车行就拿起了手机,点进置顶聊天框,打字道:“你在家吗,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可就在他拇指触下“发送”的千分之一秒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人生中的龙卷风忽地席卷而至,毫不留情。
手机突然震动,他的心久违的涌起浓烈的不安感。
孤儿院来电显示在屏幕,瞿慕白按下了接通键,他听到了此时此刻,或者此生,最不想听到的一个消息。
“喂,是小白吧?你赶紧回来一趟,你继父又找了回来,说见不到你,就要把孤儿院给,给……”电话那边的人吞吞吐吐。
“给怎么?”他问道。刚才还温热的手指瞬间凉了下来,声音僵硬而冰冷。
“给,给砸了……”
升起的太阳刺破云层时,瞿慕白在孤儿院锈蚀的游玩设施旁站定。
多年未见的继父蹲在废弃的滑梯旁,脚边堆了几个酒瓶,估计是逼着孤儿院的人给他买的。见他来了,便意味不明的笑了,拿着手里的酒瓶一下下的往地上轻敲。
“咚、咚”,每一声都像精准踩在他旧伤疤的脉搏上一样,敲痛了他沉寂十几年的伤口。
“小白脸混得不错啊。”穿着破旧衣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将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裂声惊飞一群麻雀。
听到他嘶哑声音的瞬间,瞿慕白感觉胃部开始抽搐,有一些往事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在眼前。
“要多少。” 瞿慕白干涩地吞咽,声音低哑。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道:“五万,养老。”
瞿慕白绝望的闭了闭眼,悲凉道:“……没有。”
“你她妈的装什么?”继父突然扯过他衣领,指甲缝的污垢蹭在瞿慕白洗干净的衣服上,“我说给我就得给我知道吗?你妈当年也是这副清高样,最后还不是摔成一滩烂肉!”
密密麻麻的痛几乎顷刻间就裹挟住心脏和胃,他嗓音艰涩地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我只有三万多。”
男人皱了皱眉,松开了拽着瞿慕白衣领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瞥见他口袋里的手机。“现在,全部转给我。”
“这是我自己的钱,我……”还有用。
他还要给她买一辆,崭新的电动车。
见瞿慕白不愿意,男人便要过来抢。面前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此刻却像被折断的竹一样,道:“我给。”
他给,他认命了。
男人收到钱后就拿着手机满意的走了,瞿慕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上开始干呕。
后来,瞿慕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钥匙插了三次才捅进锁眼,楼道声控灯突然亮起时,他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碎了。
他擦过无数次桌子,洗的无数个盘子换来的电动车,此刻或许正安静躺在车行,等待它主人的到来。
餐馆里那个穿着褪色衣服努力干活的瞿慕白,那个在食堂每次只吃一个馒头的瞿慕白,那个以为只要攒钱买电动车就能跑赢命运的瞿慕白,此刻正蜷在狭窄出租屋的小床上。
虽然是冬季,但外面是艳阳高照的白天,他觉得冷极了。阳光从防盗网漏进来,把这个年仅17岁的少年割成许多颤抖的碎块。
瞿慕白终于明白,时间不是橡皮擦,擦不掉所有痛苦的根源。年幼时母亲被殴打的场面此刻又在他脑海重演,绝望的眼神,不甘的哭声,像扎在他骨头上的刺。
让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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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27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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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幸福是提心吊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