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发丝飘浮在水面上,似一张巨大的,精致的蛛网,而在这“蛛网”的中央,是他似幽昙一般的美好面容。
他的五官并不怎么柔美,反倒是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这也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冷冷清清的,叫人看着不好接近。
就像是一株空谷幽兰,高华而孤冷。
不过,他身上没由来地有一股别样的矛盾气质——他的五官分明是冷的,表情也是冷的,可当他轻飘飘的看过来的时候,却无端地叫人觉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哄他笑一笑。
所谓的看一眼便心生魔障……能够做到这种地步,除他之外,还有何人呢。
而这样矛盾的气质当然是因为他所修的是风月道——修风月道者,其皮囊便是他们最好的摄魂法器。
他放松身体,于是整个躯体都浸在冰冷的溪水之中,而透过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便能看见他朦胧的,美好的面容。
月光落在粼粼的水面上,那莹白的光点像是价值连城的珠玉一般,缀在他发间,为他平添了许多艳色。
他眼睫颤了颤,而后无声无息地在水下睁开了双眼,他眼神冷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样的一幕,如仙,似妖。
山间一片寂静,唯余清冷的月光。
“……”
丹田处的炁气在渐渐地恢复,于是他身上的伤痕也开始自愈。
原本森森的白骨上重新长出了血肉,原本狰狞的伤口开始愈合。
很快,他的身体已然痊愈。
对此,他也并不意外——如今他已然渡过雷劫,正该是重塑躯体的时候。
他抬起手来,隔着那薄薄的水幕,观察着自己这毫无瑕疵的手臂。
原本他的手臂因为劫雷而鲜血淋漓,现下却什么伤痕也无,甚至皮肉都比先前更加白皙,更加细腻了。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完美无暇的手腕上垂落,而后坠入溪水之中。
他神色冷淡,正要起身,却忽而听见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笛声。
这笛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仿佛蕴含了千般情意万般缠绵。
是谁?
他一蹙眉,抬起头来,于是刹那间孤冷的容貌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来者形貌。
那一轮皎洁的,巨大的明月之下,有一白衣人踏水而来。
这人大袖飘飘,笛横唇畔,一张秀美的面容上,满是盈盈的笑意。
他乌发如瀑,肩宽腰窄,头戴莲花冠,耳著白玉珰,他臂间柔软的飘带垂落,沾染了些许水痕。
远处,微风拂过芦苇荡,带来了一缕清清淡淡的气息。
下一刻,笛声停了。
而那人背对着明月,长身玉立,仪态斐然,只见这人对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好久不见。”
——是离真。
沈翎蹙了蹙眉头,冷冷地看着。
下一刻红光一闪,此人身影已至身前。
那冰冷的玉笛抵住了他的脖颈,而后顺着肌理一路往下,带来了一阵颤栗般的触感。
沈翎伸手,按住了这道玉笛,神色冷淡,“……还请自重。”
“自重?”离真笑吟吟地,他一挑眉,饶有兴味道:“你与那兄弟二人□□□□之时,怎么不说自重呢?”
沈翎不言,只冷冷地看着他。
他垂首,于是乌黑的发丝垂下,落在了沈翎面上,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慢悠悠地,眼神还放在沈翎光裸的身体上,分明看似不沾染半分欲念,却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阔别多日,你怎么如此狼狈,连件蔽体的衣衫都没有?”
离真微笑,“莫非……是想用你的身体来取悦我?”
“住口!”
沈翎怒目而视,最听不得这等污言秽语,“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叫你断子绝孙!”
“好凶啊翎儿。”
离真叹息,“是不想用身体取悦他人,还是……要为旁人守身如玉呢?”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然变得冰冷,虽仍在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无端叫人觉得悚然,“你临走之前还特意吞了我的分魂分身——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待你有几分特殊,于是你便能为所欲为了吗?”
离真微笑,“我可不是什么虚怀若谷的圣人。”
听了这样的话,沈翎只想冷笑,而他也真的笑出声来了,冷笑过后,他讥讽道:“你当然不是圣人,你只是个残忍狠毒的魔头罢了。”
“还有,别说的好像我们关系很亲密一样。”他仍是冷笑,“我们之间本就没有那样亲密,而你待我特殊,也不过是因为先前我能哄你开心罢了。”
“怎么,你是三岁小孩吗?”他一挑眉,面上讥诮之色更浓,“我不愿意再哄着你,你还要来我这撒泼?”
“翎儿。”离真面上的微笑好似刻在了五官之中一样,纵容心头并不舒爽,他却仍在微笑。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
“那又如何?”沈翎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于是大半个无暇的身体暴露在了眼前之人眼中。
二人鼻尖相对,仿佛下一刻便能紧密相贴。
而他的这副躯体无疑是极其美丽,极其完美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对这样完美无暇的身体视而不见。
更何况离真曾经尝过这副躯体的美妙之处。
他眼神一暗,被挑衅的恼怒倒是去了大半,不过很显然,这火焰并未消逝,它只是烧到了旁的地方去。
沈翎蹙眉,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可是芥子袋在衣袍上的袖子里,并不在身上。
他一抬手,正要将那芥子袋隔空摄来,离真却按下了他的手,微微一笑,“你如今这副模样,正合适。”
呵呵。
沈翎冷笑,他抬起眼来,眼中俱是讥诮的神色,“怎么,想……我?”
轻蔑的视线落在了那人的下摆处,旋即,他微微冷笑,炁气凝剑,剑尖直指那衣袍下的要害之处,“若是管不住,不如我替你切了,也好替你断了这世俗的烦恼。”
离真一挑眉,正要回话,却见沈翎趁其不备,猛地挺身,双手朝那人脖颈而去!
“好狠的心肠。”
双手被死死地钳住了,他挣扎,却是无用功。
“想杀我,如今的你还不够格。”离真的视线在他的身体上游移,仿若实质一般,他却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哪哪都觉得不适。
“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今日来的可不是一道分魂分身,而是本尊呢。”
离真眉眼弯弯,他故作沉思,“若是想要我放了你,那么……用你的身体来取悦我,如何?”
“你!”
沈翎气极,却无力反抗,只得怒目而视。
“你做梦!”
他一咬牙,抬起腿来,想借力脱身,可是脚腕却被那人拢在了手中。
离真粲然一笑。
旋即沈翎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痛,那白玉般的飘带已然缠住了他双手手腕,叫他挣脱不得。
脚腕被他人的指腹细细摩挲,带来了一阵怪异的触感,沈翎却只觉得恶心。
“放开我。”
沈翎冷冷道:“你若是不放手,大不了今日我自爆金丹,与你同归于尽!”
“与你一同赴死,也算风雅之事。”离真笑了,他一侧头,于是面颊便贴上了沈翎的大腿。
肌肤相亲,本该是亲昵之事,可这样的动作在离真做来,却只叫人觉得怪异。
沈翎只冷漠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大可一试。”
“其实我很疑惑。”离真却抬起头来,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们二人初遇之时,你自愿献身来讨好我,可是如今,却又为何不肯了呢?”
他叹了口气,眉眼间俱是疑惑,“莫非……你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呵呵。”
沈翎不住地冷笑,他本是个体面人,向来不愿做出这等不体面的动作,如今却极不体面地翻了个白眼,可见实在是气得狠了。
“我只是看明白了而已。”沈翎的眼神轻蔑而讥诮,“与你这样的人相处,不论我讨好还是不讨好,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只会在厌烦了之后将我杀死。”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去费心讨好你?”沈翎仍是不住地冷笑,“总归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微微嗤笑,“倒还不如放肆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一来,至少心情畅快了。”
“歪理。”离真摇了摇头,亲昵地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额头,“真是调皮。”
他叹了口气,不再提先前的事,也不再有那些轻佻的举动,他转而温柔地将沈翎揽在怀中,而后问他,“疼不疼?”
“什么?”沈翎有些没反应过来。
“雷劫。”离真又是一声叹息,他的手落在了沈翎单薄的肩膀上,而后轻轻地替他揉了揉,“那样可怖的雷劫,你一定很疼。”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离真渡了些炁气过去,好替他温养经脉,“你受了这样的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呵呵。”
“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7章 道心澄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