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总是这样闪烁,可城市的光辉越亮,温丛嵘的心底便越觉得失望。
罗承恩在这里找了份兼职工作打发时间,今天刚好有预约的病人,吃过晚饭又折回了心理咨询室。
温丛嵘并不喜欢罗承恩的家,那里太大,让人觉得空荡荡的,有种无以言说的恐怖。所以现在的他独自一人留在曾经和楚文龙约会的酒店1907室。
原本罗承恩找了亢锡荫来陪他,但方旗扬和亢锡荫近来关系紧张,亢锡荫也总能说出令他情绪失控或者激动的话。
种种考量之下,罗承恩致电给了青荣武,但那个大忙人接了个电话后就再没下文,人也一直没到。
表滴答滴答地走,听到这个声音也会令温丛嵘觉得心慌。
他很害怕一个人在夜晚待着。
倒是罗承恩,只要抽空就会给他发消息,一直试图和他保持联络。仿佛他真的是个随时需要看护的病人。
温丛嵘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变得不那么神经兮兮,变得正常一些。
可那些红色的灯就像血,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拉上巨大的窗帘,房间里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仿佛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后,随时想要抓走他!
恐慌感袭来,他吓得猛然拉开窗帘。
灯火微微照射进来,温丛嵘始终不敢回头看,一双手紧抓着帘布,心有余悸地慢慢垂首。
他的脚下有个可怕的影子正在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那是谁?
是谁想要从身后攻击自己?
他好害怕,最怕的是那些人魔鬼不会让他死去……
整个房间就像那黑漆漆的大油桶,他被装在里面……有人透过油桶上小小的盖子给他投喂食物。
他快要被闷死在里面了,在这之前他刚刚经历了油桶里被装满了冰块的寒冷。
起初他以为自己会冻死,可后来那些人将油桶架在了火炉上……
他的皮肤被铁皮桶烫得发红,不断地挣扎哭喊,但对方却将火候控制的很好。
然而刚刚经历了冷冻的皮肤哪里受得住那样的炙热。
在他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时,对方仍残忍地将他关在里面冷静了两天。
那两日他没吃没喝也没有受到任何极刑。
而在濒临涉死的时候人总是那么想活着,他只是个孩子,那么容易妥协,没有骨气。
最终,他答应了对方无礼的要求。
那是他第一次手持刀具,那一年他才只有七岁,进入那个组织的一年多后,他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人。
— — —
一个肥硕的中年男人,独身、油桶搬运工,他挤在公寓里,地下室本是赠送给他的福利,他却在那里架起了“刑场”。
地上有血迹,还有人的皮囊和毛发……
温丛嵘从没做过那样的事,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他的本就不多的认知。
在那样一个地方,他是被奴役者,渐渐的也学会了忘记原本的身份——人类。
人性的极限在“那个世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那里没有用钱得不到的东西。
可同时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人类究竟能残忍到什么程度。
那是他第一次以那样的方式让一个人消失,他体验到过太多超乎常理的第一次,在那黑暗的地下组织里司空见惯……
— — —
“咚咚咚!”
温丛嵘整个人一惊,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窗前。
门一直在响,一直在响!
他却不敢动,也不敢去开门,甚至不敢转身和躲藏……
“咔嚓—!”他听见门锁转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正在逼近!
“小方?”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头,温丛嵘瞪大眼睛看着窗外,表面没有任何改变与波动,但实则已是浑身冷汗,到了失语的境地。
“你在看什么呢?”青荣武不知何时站在他的面前,拉他转身。
转身的那刻他才发现房间的灯已经亮了,但不知为何他的世界仍感到一片漆黑。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英国警方已经到了,为什么还没从那英议员的身上查到自己呢?温丛嵘不住地想。
“怎么还不睡觉?”青荣武看了看表,已经快要零点了。
他一边拉着木讷的方旗扬往洗手间走,一边说着:“我刚忙完,也问过罗医生,他需要些时间。不过他出门的时候拐到了我的工作地将酒店的房卡给了我,没吓到你吧?”
方旗扬微微摇头,乖巧地顺从着他洗漱换衣,上床睡觉。
青荣武有一把配枪,是自己的父亲交给他的,因害怕这个男人在查案过程中遇到什么险情。
那把枪在他手提包的夹层里藏着,方旗扬躺在白色的床铺间,目光始终盯着那款黑色的包。
他想偷走那把枪,然后打爆那些魔鬼的头,就像草靶一样,毫无感情。
不!不行!那样他们就死的太得意了……
“你想什么呢?要不要看看电视?”青荣武打断他的遐想。
方旗扬摇头,情绪不高:“我想睡觉。”
说着他用被子蒙上了头,但却始终睁着眼,如何也睡不着。
被子里有点黑、有些闷,很快他又露出了脑袋。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
“你会走吗?”
“我不走。”青荣武冲他一笑,与他聊天:“对了,这次两个案件是委员长的意思吗?”
“什么?”
“是老师的意思吗?”
青荣武言语中指的是方春林,方旗扬的父亲。
男孩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仿佛什么都不知晓。
男人顿了顿又道:“绑架你的人除了死去的英国议员还有两名助手,在林子里被大火烧没了。”
方旗扬表情淡淡,内心也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是因为他杀人早就杀惯了,也不觉得杀掉伤害自己的人是一种过错。
“你认识那名英国议员吗?他们为什么绑架你?”这一直都是青荣武内心的疑惑。
“不记得了。”方旗扬惯用这个理由。
“好吧,那就赶快睡吧。”
现在已经入秋,房间里依然开着冷冷的空调,青荣武为他掖了掖被角,男孩却抓住他宽阔的大掌,徐徐问:“那些外国警察还没查到吗?”
“查到什么?”
“绑架我的那些人,是谁杀的。”
青荣武忽然沉默了片刻,而后反握上他的手,认真道:“查到了。”
“那为什么还不来抓?”
“来抓什么?”
温丛嵘险些脱口而出‘抓我’,但很快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杀掉议员的人像蜘蛛侠。”
“蜘蛛侠?”青荣武调笑:“蜘蛛侠可不会那么残忍的杀人。”
“他们是没找到吗?”
方旗扬似乎挺执着这个问题的,虽然是案件详情,可青荣武觉得说给他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是受害者,想知道这些也属正常,况且他还只是个孩子,也翻不出什么天。
于是,慢吞吞说着:“检查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关于那个真正的凶手……”
“是谁?”
“是个死人。”
“谁?”温丛嵘蹙眉。青荣武撇撇嘴似笑非笑:“一个你认识的活死人。”
温丛嵘知道那是谁!
除了他,应该不会再有别人,青荣武此话一出,他就猜到七八成了……只是始终猜不出个所以然!
他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男人,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证据引向自己了啊……
青荣武不知他的想法,津津乐道着:“是姓裴的,那个裴攻止。”
在一阵沉默过后,温丛嵘油然而生一股怒意,努力压抑着情绪追问:“怎么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按照自己的计划,应该会从英国议员身上查到自己,这样他就可以被英国警方起诉逮捕。
那样就能让联合国警察司再来调查……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可以见到那个人,那个联合国警察司最高警务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