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峰的手指在手机边缘摩挲出一道油亮的痕迹,他刻意将扬声器贴近唇边,呼出的热气在话筒上凝结成暧昧的雾:"夏语凉——"尾音拖得绵长,像把钝刀在神经上来回拉扯,"我该夸你天真呢,还是笑你蠢?"
夏语凉感到手机在掌心发烫。
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重重搁在茶几上的声响。夏语凉攥着手机的指节开始泛白,他看见窗台上那盆尹宁送的多肉植物,叶片边缘不知何时已经泛出枯黄。
"尹宁说什么你都当圣旨?"顾峰突然压低声音,电流将他的喘息声放大成某种野兽般的嘶鸣,"你不如想想——"一个刻意的停顿,像是毒蛇吐出信子,"防盗门密码是谁给的?深更半夜又是谁开的门?"
夏语凉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处。他想起上周帮尹宁搬新买的书柜时,对方手腕内侧那道新鲜的淤青,在米色毛衣袖口若隐若现。当时尹宁怎么说来着?"健身时被杠铃砸的"。
"那是因为..."夏语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沙漠里滚动的石子,"你落下了健身器材。"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听见了尾音的颤抖。
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像指甲刮擦黑板。"健身器材?"顾峰每个字都浸着毒汁,"我扔在垃圾站的蛋白粉桶都比那些值钱。"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你的'好朋友'没告诉你吧?上个月十五号他锁骨上的咬痕——"
够了!"
夏语凉喝止道。
听筒里传来激烈的扭打声,金属制品叮叮当当砸在地板上。顾峰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后挤出的气音:"他腰侧...那个火焰纹身...底下盖着的是我的名字缩写..."
夏语凉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雨夜,尹宁浑身湿透地敲开他的门。那时他递过去的毛巾被推开,尹宁转身时T恤下摆掀起一角,后腰处确实有片未愈合的刺青,在浴室暖光灯下泛着不正常的红。
“啧啧啧,我有时候真的为你感到可悲,你掏心掏肺的什么都愿意告诉他,可他呢?又瞒着你多少事?他说的话里又有哪句是实话?我的东西?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乎那几个健身器具吗?那只是他勾引我去他家的借口,现在他玩腻了,就又要把老子甩了,凭什么?我告诉你......
顾峰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喂?喂!"夏语凉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细微的"咔吱"声。他将听筒死死压在耳廓上,仿佛这样就能穿透电波抓住对面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背景音里传来家具翻倒的闷响,还有尹宁急促的喘息声——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
"把手机还我!"尹宁的声音突然拔高,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撕扯声。夏语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尹宁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可能盛满的惊慌。
"小凉?"尹宁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来,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不自然的轻快,"是我。"他说这话时尾音微微发颤,像绷到极限的琴弦。
夏语凉的手心沁出冷汗,在手机背面留下潮湿的指印:"你没事吧?"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茶几上的水果刀上,刀刃反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我现在就过——"
"不用!"尹宁打断得太急,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变调。电话那头传来深呼吸的声音,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温和的语调,"今天...可能不方便见面了。"夏语凉听见指甲轻轻敲击手机壳的声响,那是尹宁紧张时的小动作,"你的事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片枯叶啪地贴在玻璃上。夏语凉这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咨询的"追李临沂计划",此刻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他的喉咙发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尹宁的呼吸明显乱了几拍,但声音依然维持着可笑的平静:"放心啦,我答应过要帮你出主意的。"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旋进夏语凉的心脏。他想起大学时尹宁通宵帮他修改参赛论文的样子,晨光中那双熬得通红却依然含笑的眼睛。
"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夏语凉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边缘。疼痛顺着神经直窜而上,却奇异地让他冷静下来,"你确定不需要我报警?"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尹宁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像块玻璃碴子卡在夏语凉气管里,"顾峰他..."背景音里传来门被摔上的闷响,"他就是脾气暴了点。"
夏语凉盯着墙上挂钟的秒针,它每走一格都像在嘲笑他的无力。"至少答应我,"他的指甲掐进掌心,"解决完就立刻打电话?"
"好。"尹宁应得太快,像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就在夏语凉要挂断的瞬间,听筒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小凉!"这声呼唤像根突然绷紧的线,拽得他心头一颤。
"怎么?"
电流声滋滋作响,漫长的三秒沉默后,尹宁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别信顾峰说的...任何话。"这句话里藏着太多夏语凉读不懂的情绪,像暴雨前闷热的低气压。
"废话!"他故意让声音染上夸张的恼怒,"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玄关处——那里并排放着两双拖鞋,蓝色的是他的,米色的是尹宁专用来他家的。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某种警报。夏语凉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枯叶终于被风吹走。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尹宁站在这个位置呵出的白气:"你看,我们呼出的白雾,是不是很像灵魂短暂具象化的样子?"
电话挂断的瞬间,夏语凉脸上强撑的笑容像干涸的墙皮一样剥落。超市冷白灯光下,他握着手机的指节泛出青白色,购物篮里的易拉罐饮料表面凝结的水珠不断滴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片水洼。
"这位先生,需要结账吗?"收银员的询问从远处飘来。
夏语凉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正机械地将饮料一瓶瓶放回货架。冰凉的铝罐外壁贴着他发烫的掌心,像在嘲笑他的犹豫。最后一瓶可乐归位时,金属货架发出"咣"的轻响,这声音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他转身冲向出口的步伐快得差点撞倒促销堆头。
夜风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夏语凉边跑边解锁手机,地图APP显示步行到尹宁家需要15分钟——太久了。他拦下辆出租车,报地址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视网膜上拖出长长的光痕。顾峰那句"他腰侧纹身底下是我的名字"像根生锈的铁钉,随着车辆颠簸不断往脑仁里钻。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电梯停在12楼的时间长得像酷刑。夏语凉盯着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叮"的提示音终于响起时,他几乎是撞开了电梯门。
走廊尽头的防盗门上贴着去年春节他们一起贴的福字,此刻已经褪成淡粉色。夏语凉按门铃的手指在发抖,金属按钮被他按得咔咔作响。
"尹宁!开门!"他的拳头砸在门板上,震得猫眼盖微微颤动。走廊声控灯随着喊声亮起,在门把手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没有回应。
夏语凉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里面隐约传来物体拖拽的摩擦声,还有——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像是闷哼的呜咽。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尹宁的名字。
"喂?你怎么样?"他接起电话时,嘴唇擦过话筒发出刺耳的杂音。
门锁"咔嗒"响起的瞬间,夏语凉闻到了混杂着古龙水与汗液的雄性气息。挡在面前的男人像堵肉墙,黑色背心下的三角肌随着呼吸起伏,右臂纹着的蟒蛇刺青正对着他吐信子。男人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哟,夏语凉。"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么急着来收尸?"
夏语凉的目光越过对方肩膀,看到玄关处倒着的鞋柜——那是尹宁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北欧风白橡木柜子,现在柜门像折断的翅膀般歪在一边。他突然伸手扣住男人手腕,触到一层黏腻的汗液,还有脉搏下躁动的血管。
"滚开。"他声音很轻,却让男人瞳孔收缩了一下。
两人较劲时,夏语凉闻到卧室方向飘来的腥膻味。当他终于撞开对方冲进客厅,运动鞋底踩到玻璃渣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外卖汤汁在地板上画出诡异的抽象画,他送尹宁的马克杯碎成瓷片,杯柄上那个笑脸还完好无损地朝他咧嘴。
卧室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夏语凉推门的动作让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床单上蜿蜒的血迹像条暗红色的小溪。尹宁被摆成屈辱的M形,手腕脚踝上绑着钢琴线,在皮肤上勒出紫黑色的沟壑。那些新添的伤痕在苍白躯体上格外刺目:腰侧的烫伤还在冒烟,胸口牙印渗着血珠,大腿内侧的淤青呈现出可怕的墨蓝色。
最刺眼的是散落在床边的道具:闪着冷光的金属钳、带着倒刺的皮鞭、还有几个标着英文的药剂瓶。夏语凉突然想起大学解剖课上被钉在蜡盘里的青蛙标本。
"小...凉?你怎么来了?我……我不是让你回家的吗?"尹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转动眼珠时,夏语凉看到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里布满血丝,下唇被咬烂的伤口结着血痂。
夏语凉的膝盖突然失去知觉。他跪倒在玻璃渣上时,尖锐的疼痛却比不上喉咙里那块"石头"——它现在长出了棱角,随着每次呼吸往心脏深处扎。泪水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尹宁试图蜷缩身体,却被钢琴线勒出更深的伤口。
"我..."夏语凉伸手想扯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比垂死病人的还要抖,"我叫救护车..."手机屏幕被泪水浸得发亮,120三个数字在他眼前不停跳动。
身后传来顾峰的笑声,混合着皮带金属扣的碰撞声:"装什么纯情?你哥们儿可喜欢这些——"
尹宁的脚趾在床单上蜷缩又松开,像搁浅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徒劳地想要并拢双腿,却被勒痕处渗出的血珠刺痛得倒吸冷气。被单躺在地板上,像团被丢弃的茧,距离脚尖只有三十厘米,却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夏语凉踉跄着扑到床边时,钢琴线已经深深勒进尹宁的腕骨。他解绳子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甲几次刮到翻开的皮肉。当最后一道束缚松开时,尹宁的手腕像断线的木偶般垂落,在床单上留下几道蜿蜒的血痕。
"穿上。"夏语凉扯过皱巴巴的衬衫时,闻到上面混合着汗水与陌生古龙水的气味。纽扣从第三个扣眼滑出时,他看见尹宁锁骨下方新鲜的烟疤,边缘还泛着红肿。
门口传来尖锐的口哨声,三短一长,像某种胜利宣言。顾峰倚着门框,食指转着车钥匙环,金属圈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这就心疼了?"他歪头露出犬齿,"你该看看他上周——"
"闭嘴!"夏语凉的吼声震得床头柜上的药瓶嗡嗡作响。他转身时撞到尹宁的膝盖,后者立刻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尹宁的手指死死揪住夏语凉的衣摆,布料在他掌心皱成绝望的漩涡。"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今天本来是要和他分..."
他的脚趾在床单上蜷缩又松开,像搁浅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徒劳地想要并拢双腿,却被勒痕处渗出的血珠刺痛得倒吸冷气。被单躺在地板上,像团被丢弃的茧,距离脚尖只有三十厘米,却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夏语凉踉跄着扑到床边时,钢琴线已经深深勒进尹宁的腕骨。他解绳子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甲几次刮到翻开的皮肉。当最后一道束缚松开时,尹宁的手腕像断线的木偶般垂落,在床单上留下几道蜿蜒的血痕。
"穿上。"夏语凉扯过皱巴巴的衬衫时,闻到上面混合着汗水与陌生古龙水的气味。纽扣从第三个扣眼滑出时,他看见尹宁锁骨下方新鲜的烟疤,边缘还泛着红肿。
门口传来尖锐的口哨声,三短一长,像某种胜利宣言。顾峰倚着门框,食指转着车钥匙环,金属圈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这就心疼了?"他歪头露出犬齿,"你该看看他上周——"
"闭嘴!"夏语凉的吼声震得床头柜上的药瓶嗡嗡作响。他转身时撞到尹宁的膝盖,后者立刻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尹宁的手指死死揪住夏语凉的衣摆,布料在他掌心皱成绝望的漩涡。"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今天本来是要和他分..."
"用身体分?"夏语凉突然笑了,这个笑容扭曲得让尹宁心脏骤缩,"还是说——"他指向床上那些道具,金属器具反射的冷光刺痛了眼睛,"这些也是分手仪式?"
顾峰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窗玻璃微微发颤。他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朝向夏语凉——画面上尹宁潮红的脸占据整个镜头,眼角还挂着泪珠。"2023年12月25日,圣诞节礼物。"他滑动相册,下一张照片里尹宁腰上系着红色缎带,"2024年情人节特供。"
尹宁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扑过去抢手机的动作太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衬衫下摆掀起时,夏语凉清楚地看到他后腰处那个纹身——根本不是火焰,而是被玫瑰缠绕的"C.F"字母。
"小凉你听我解释..."尹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伸手想碰夏语凉的脸,却在看到对方眼神时僵在半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像是所有星光都在瞬间熄灭的夜空。
夏语凉后退半步,鞋底碾碎了一个塑料药瓶。清脆的碎裂声中,他想起去年冬天尹宁说"灵魂具象化"时呵出的白气——现在那片白气终于彻底消散了。
夏语凉的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盯着顾峰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对方正悠闲地转着腕上的金属表带,表盘反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哎哟,别这么瞪我。"顾峰突然吹了记口哨,音调尖锐得像刀片划过玻璃,"这些可都是你情我愿的。"他故意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还勾着条黑色皮质项圈,"要不要看看他戴这个的样子?特别——"
"放你妈的屁!"夏语凉猛地抄起床头的水晶烟灰缸。尹宁扑过来拦他时,他看见对方锁骨上未消的齿痕,新鲜得像是刚烙上去的。
烟灰缸最终砸在墙上,碎片四溅。有一片擦过尹宁的脸颊,划出细小的血线。夏语凉突然僵住了——尹宁竟然下意识往顾峰方向缩了缩,虽然只有半秒就反应过来,但这个本能的躲避动作比任何证据都更致命。
"小凉..."尹宁的声音在发抖。他扣衬衫纽扣的手指像得了帕金森,第三次才把纽扣塞进正确的扣眼。当他想抓住夏语凉的手腕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淤青让两人同时愣住。
顾峰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餍足的残忍:"现在信了?"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去年万圣节他扮小麋鹿的照片,要看吗?"
夏语凉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烧。
"我今天是来分手的..."尹宁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夏语凉的皮肉,"他威胁要公开那些..."
"所以就用身体安抚?"夏语凉的声音轻得可怕。他想起大二那年尹宁发烧到39度,却死活不肯去医院,原来那时候锁骨上可疑的红痕根本不是过敏。
尹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不是...你听我..."
"精彩!真他妈精彩!"顾峰鼓掌的声音像一记记耳光,"夏语凉,现在知道你兄弟是什么货色了?"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切换颜色,红光透过百叶窗在三人之间投下血色的栅栏。夏语凉看着尹宁脸上未干的血迹,想起他们第一次打架后,尹宁也是这样满脸血却笑着给他贴创可贴。
"坐。"尹宁突然用力把他按在床边,这个动作让衬衫领口歪斜,露出颈侧未消退的吻痕。夏语凉猛地别过脸。
尹宁的手指刚触到床单边缘,就像被烫到般缩了一下。那些散落的金属器具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其中一根带着细刺的短鞭上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他猛地扯起床单一角,布料发出撕裂般的声响,将所有不堪入目的物件粗暴地裹成一团。这个动作太大,一个银色的小铃铛从包裹中滚落,在地板上叮叮当当地转了几圈,最终停在夏语凉脚边。
"你先..."尹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弯腰捡起铃铛时,后颈的棘突清晰可见,像只濒死的蝴蝶。床单包裹被塞进床底的瞬间,灰尘腾起,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浑浊的光柱。
夏语凉的手腕被尹宁抓住,触到的皮肤湿冷得像浸过冰水。他被按坐在床沿时,能清晰感受到床垫下弹簧的弧度——就在十分钟前,这些弹簧还承受着另一具身体的重量。尹宁跪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俯视对方发红的眼眶和结痂的嘴角。
"就五分钟..."尹宁的拇指在他手背上无意识地画着圆圈,这是他们大学期末考前尹宁安抚他时的习惯动作,"我和他去楼道说清楚,你就在这..."话没说完,顾峰突然用皮鞋尖踢了踢门框,金属鞋头与木板碰撞的声音像声枪响。
夏语凉的目光越过尹宁的肩膀,与顾峰戏谑的眼神相撞。对方正用舌尖慢条斯理地舔着虎牙,右手把玩着那个该死的手机。阳光从顾峰背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长成一道横亘在卧室门口的黑色裂痕。
"最后一次,"夏语凉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确定要和他断?"他反握住尹宁的手,发现对方无名指内侧有排细小的牙印,已经结痂了。
尹宁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这个拥抱太用力,夏语凉能感觉到对方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以及后背嶙峋的肋骨。尹宁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液、血腥和陌生古龙水的气味灌入鼻腔,让他想起被暴雨淋透的流浪动物。
"我发誓。"尹宁的耳语带着颤抖的热气拂过他耳廓,随即迅速抽身,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溃败。起身时尹宁的膝盖磕到床头柜,震倒了那个裂开的相框,玻璃碎片在迪士尼的童话城堡上划出一道银河般的裂痕。
顾峰歪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属表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尹宁经过他身边时,夏语凉看见顾峰的手状似亲昵地搭上尹宁的后腰——正好按在那处纹身上。尹宁没有躲开,但背在身后的手对夏语凉比了个"五"的手势,这是他们打篮球时约定的暗号:给我五分钟。
当卧室门关上时,夏语凉发现自己在数秒。窗外的鸟儿突然开始鸣叫,规律的声浪像某种倒计时。
他盯着门把手上的指纹痕迹,那是尹宁最后触碰过的地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汗水在牛仔裤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床单凌乱的褶皱里还残留着尹宁的体温。夏语凉的视线落在床头的金属栏杆上——那里系着半截断裂的丝巾,浅蓝色,丝巾边缘磨损的纤维像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空调风里轻轻摆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夏语凉用拳头抵住太阳穴,指甲在头皮上留下红色的刮痕。脑海中不断闪回尹宁被捆绑的画面:苍白的脚踝上交错的红痕,腰间青紫的指印,还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死水般的空洞。床头灯的光晕里,漂浮的尘埃像无数个微型的尹宁,在每个呼吸间破碎又重组。
门外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夏语凉猛地抬头,听见顾峰黏腻的低语穿透门板:“宝贝,我演得不错吧?“随之而来的是□□碰撞的闷响,和尹宁压抑的抽气声。
“够了!“尹宁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游戏结走了。”这句话尾音发颤,却带着夏语凉从未听过的决绝。
“玩真的?"顾峰的笑声突然变得危险,金属皮带扣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你忘了那些视频?忘了你跪着求我——”
“随你便。“尹宁打断得干脆利落,木地板发出吱呀的脚步声,“发吧,比起那个…我更怕
失去他。”
夏语凉的呼吸停滞了。他看见门缝下的光影被两个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其中一个影子突然逼近,顾峰的声音近得仿佛就贴在门
后:“你以为你那纯洁的小绵羊知道真相后,还会和你做朋友一-
重物倒地的巨响截断了话语。夏语凉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却在听见尹宁下一句话时僵了住。
“我宁愿他永远恨我,也比让他看着你这样羞辱我强。”
顾峰的手指像铁钳般掐进尹宁的上臂,指甲直接陷进皮肉里。尹宁能感觉到毛细血管在压力下破裂,那片皮肤很快会浮现出紫红色的淤痕——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顾峰把他拽到楼道转角,声控灯随着怒吼亮起,照出墙上斑驳的霉斑。
"一星期?”顾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他妈当我是租赁男友?“他猛地将尹宁的后背撞向消防栓,金属边角硌在尾椎骨上,疼得尹宁眼前发黑。
尹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闻到顾峰呼吸里的威士忌味道,混合着薄荷烟的气息——
这是危险的信号。以前每次顾峰喝过这种组合,他身上就会多出些难以解释的伤痕。
"你弄疼我了。"尹宁试图挣脱,却发现顾峰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裤袋——那里装着永远处于录像状态的手机。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就像两年前那个雪夜,顾峰第一次拍下视频时一样。
顾峰突然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他凑近尹宁耳边,湿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上周五在我公寓,你跪着求我用力的时候,怎么不说疼?”手指顺着尹宁的脊椎下滑,精准地按在后腰纹身处,“需要我帮你回忆吗?C.F,顾峰的专属标记。”
楼道的窗户没关严,一阵穿堂风掀起了尹宁的衬衫下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扣错了顺序,下摆一长一短地歪斜着,露出小腹上未消退的指痕。顾峰的目光像黏腻的蛇信般舔过那些痕迹。
“夏语凉就在里面,“顾峰突然提高音量,声控灯随之大亮,“要不要我现在就告诉他,他最好的兄弟是怎么在我床上——”
“闭嘴!“尹宁猛地捂住顾峰的嘴,掌心立刻被狠狠咬住。疼痛让他倒抽冷气,却不敢松手。他能听见卧室里夏语凉焦躁的脚步声,那双他送的限量版球鞋正摩擦着地板。
顾峰甩开他的手,唾液在尹宁掌心拉出银丝:“装什么清高?“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最新视频的缩略图上,尹宁潮红的脸占满整个屏幕,“你说夏语凉看到这个,还会用那种'拯救者’的眼神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