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喜欢你有关的一切 第16章 秘密

“啊？哦，四个五。”夏语凉像是从恍惚中醒过来，随口报了一个数，指尖轻轻敲在杯壁上，眼神却仍旧追随着李临沂的侧脸。

他们的确只见过三次，说熟也不熟，可眼前这个人，却像一层层薄纱被风撩起，让他看见了不一样的面貌。幽默、毒舌、调皮捣蛋，是他过去对李临沂的全部认知。可今晚，他第一次觉得——李临沂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沉稳与锋锐。不是沉默寡言的冷静，而是一种明知世俗荒唐，仍愿意做出判断的坚定。

夏语凉有些恍神：这样认真的李临沂，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一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句简单的话语像是轻飘飘地落入水中，却荡起了他内心层层的涟漪。明明只是几句旁观者的冷静评论，却像是一束光，把他一直刻意忽视的部分照得通透。

他忽然想起尹宁也说过这句话，当时他还觉得是气话。可现在想来，或许尹宁早就明白，只是选择沉溺。可……林程呢？林程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他又是怎么看待的？

夏语凉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李临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方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一刻，夏语凉怔住了，像是心底的小秘密被突然揭开，有点被看穿的羞赧，又带着一点藏不住的好奇。

“林程当然知道尹宁和余小飞的事。”李临沂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不轻不重，“就算他不想知道，以余小飞那性格，也能闹得满城风雨。”

“这倒是。”夏语凉点了点头，小声附和。

“而且……”李临沂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林程也看出来尹宁对他有心思。你以为林程傻吗？他看不出来你在帮尹宁撮合？”

“我——”夏语凉一时语塞，脸有点红，讪讪地别开了眼，“这么明显啊……”

“你那点小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李临沂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却少了几分刻意的刁难，多了几分莫名的温和。

原来这么明显啊！

夏语凉想。

他已经做的够小心了，原来还是被有心者一眼就看出来了。

夏语凉不自觉地抬眸看向林程，目光落在他一贯懒散中透着几分清亮的神情上。既然他早已是心知肚明，为何却始终未曾表态？是怕被误会自作多情，还是根本不想揭破这份暧昧的薄纱？

“那他……”夏语凉试探着问，话未出口便有些后悔。李临沂方才才说过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他怎就这么快忘了。

可李临沂却像是早已猜到他要问什么，语气轻得几乎掠过耳畔：“不喜欢。”

“啊？”夏语凉怔住，没想到这个答案会从李临沂口中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却又掷地有声。

“他说过的。”李临沂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有一次我们聊天，说到这事，他说不喜欢尹宁，态度很明确，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原来如此清楚。原来早就是无解的题。

夏语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那份希望总会在不经意间生长，明知无果，却还是会替朋友心软几分。

他忽而有些难受，为尹宁，也为自己。原以为这场感情只是还没开始，没想到早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明明都知道，却谁都不说破，以为假装糊涂就能躲过去。但结果呢？只会让人误以为还有希望，到头来，却是从幻想中狠狠跌落，碎一地心思。

夏语凉低下头，不知是叹息给尹宁，还是给自己。他原本说好不掺和，却终究没法眼睁睁看着朋友奔向一场注定落空的告白。

也许他没法阻止什么，但他至少想提醒一句。点到为止，也算是尽心尽意了。

他抬眼看向李临沂，轻声问道：“那你呢？”

“嗯？”李临沂侧过脸来，眼尾被灯光映出柔和的光晕。

“我是说……”夏语凉顿了顿，唇角动了动，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如果是你，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太直白了。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我会直接拒绝。”李临沂笃定地说。他的眼神透着清醒与克制，那种从情绪中抽身出来的冷静判断，竟让夏语凉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敬佩。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说，“有些事，早一点说清楚，大家都好受。但感情这东西，除了喜欢，还有太多牵绊，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果断。”

夏语凉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盯着面前滚动的骰子。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扣着杯沿，脑子里却慢慢浮出一个突兀的念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喜欢上了李临沂，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仿佛是被李临沂看穿了似的，那人忽然轻笑了一声：“行了，别再替别人瞎操心了，赶紧接着玩。你刚刚余小飞一来就连跪三局，还想不想删语音了？”

“啊对！”夏语凉猛地回过神，语音！怎么能忘了这件事！他连忙收了收心神，摩拳擦掌准备奋力一搏。

就在这时，余小飞像风一样闯进了他们这小小的三角阵营。他拎着酒，吊儿郎当地在尹宁面前晃了一圈，像是在故意引人注意。但尹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专心点歌。

余小飞讪讪地笑了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又若无其事地朝陆旭招了招手，才转而在夏语凉和李临沂之间落了座，拖出一把塑料凳，坐得理直气壮：“哟，玩游戏呢？带我一个呗。”

李临沂懒得计较，只是挑眉道：“行啊。”说着便把骰子分了一份给他。

余小飞接过骰盅，咣当晃了两下，随口问：“怎么玩？输了有惩罚吗？”

“真心话或者喝酒。”夏语凉没什么表情地回道，语气淡得像一杯泡过三次的茶。

“有点意思！”余小飞仰头灌了一口酒，嘴角勾起讥讽般的笑意，忽然抛下一句：“不过你们要是想问我真心话就别费劲了，我肯定选喝酒。”

他轻轻一笑，嗓音低低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冷讽：“我的真心啊，早就喂了狗。”

夏语凉无语。

斜着眼，瞥了余小飞一眼，心中暗道：又来了，这才刚来几分钟，就开始矫情。

他和李临沂默契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接这茬，只默默地将注意力转回到骰盅上，仿佛刚才那一声幽怨的控诉只是空气里的一阵微风，吹过便散。

起初余小飞还算“正常”，至少能跟着节奏玩几把游戏，可当他看到尹宁和林程肩并肩坐在一块，对着字幕认真合唱情歌时，那副强撑着的伪装便轰然崩塌了。

他的眼神像被点着的火星，瞬间烧得通红。手一抬，指着KTV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像是忽然找到了失语的出口：“你们看见没？这首歌，尹宁也和我唱过。”

语气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执念，像是一个旧情人在提醒众人他的存在——哪怕是以这样尴尬的方式。

“嗯，知道。”夏语凉懒懒地应了句，语气敷衍得不行。他不想撩起余小飞更多情绪，但很显然，后者早已脱缰。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和李临沂头皮发麻——余小飞撬开了三瓶啤酒，像是在赌气似的，一瓶接着一瓶往嘴里灌。嫌不过瘾，他还伸手去拿调酒瓶子，被李临沂一把按住。

“你这是来喝酒的，还是来祸害人的？”李临沂语气不善地皱起了眉，试图从余小飞手中夺过酒瓶。

“别抢我的酒！”余小飞回手一拽，像护着命根子似的护住那瓶啤酒，眼神发红，“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李临沂没说话，只将酒瓶又往外推了一点，却也没强来，怕他真一手抖把酒撒了。

夏语凉则是一脸烦躁地揉着眉心，只觉得这场原本该欢快的聚会，像被什么黏糊糊的情绪搅浑了水，越来越没意思。

“你发什么酒疯呢？”他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开口，语气里已经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不是没见过余小飞喝醉的样子，但今天这次显然不同。以前即便有情绪，也不过是朝陆旭诉苦，或对尹宁低声抱怨，而现在——现在他却把火力对准了自己，这让夏语凉彻底没了耐性。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尹宁一直犹豫着不肯彻底断干净。

喝醉的余小飞，像一根点着的导火线，连空气都开始变得刺鼻。可真要点燃的那一刻，烧毁的也许不仅仅是余小飞一个人，而是在场每一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衡。

“我？我没发疯啊……”余小飞的声音已经开始飘了，手里紧紧攥着还剩半瓶的酒，步履踉跄地晃了过来，像极了一只随时要扑街的醉猫。

他抬手冲夏语凉和李临沂举了下瓶子，满脸真诚又憨态可掬地笑着：“我这是……高兴的表现啊。大家难得聚一聚……这不，该喝点嘛！”

他语调虚浮地说完，还自顾自地碰了碰夏语凉和李临沂面前的酒杯，努力想装作自己还很清醒，但那双眼睛已经开始迷离发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们啊，不用担心我……我才不会醉呢……”余小飞踉跄着回到凳子上，像个快要熄火的机器般继续往嘴里灌酒。

夏语凉看着他这幅样子实在忍无可忍，讽刺的话脱口而出：“谁担心你喝醉了？别自作多情好吗？我们担心的是旭哥。你每次醉得不省人事，都是他一趟趟把你抬回去的。他上辈子怕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个事儿妈室友。”

李临沂一边拿纸巾擦被碰倒的啤酒，一边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眼夏语凉，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得也太真实了，怕他哪天再撒疯，旭哥得直接在走廊上给他立块碑。”

余小飞似乎听不懂，也可能是真的听不懂了，只是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呆呆看着他们，嘴唇蠕动，却没能反驳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回椅子上，默默地低头喝酒。

“唉，”夏语凉掩着脸，无奈叹了口气，“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

他斜眼瞥了眼正和林程说笑的尹宁，眼里多了一丝不解的复杂。

“要不……”他试探着说，“要不我去把尹宁叫过来看看？也许说几句好听的，他能好点？”

“没必要吧。”李临沂斩钉截铁地拒绝，目光盯着余小飞，语气却极其平静，“你没看到尹宁刚刚那表情？人家都把他当空气了。他这会儿这样挺好，安静，发点牢骚，喝点闷酒，算是给他最后的体面。你要是把尹宁叫过来，我真怕他一激动把这包间给砸了——我还想活着回去。”

“你说得也对。”夏语凉耸耸肩，语气一松，“算了，咱俩继续玩吧，别扫兴了。”

他端起骰盅，晃了晃，唇角一扬，像是重新回到轻松游戏的节奏里——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还时不时落在余小飞身上，眉头悄悄地皱起又松开。

余小飞醉得快要睁不开眼，却还强撑着坐得笔直。他觉得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成双成对，只有自己像个多余的背景板。他瞅着夏语凉投骰子的手，一时间有些迷糊，又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线头。

“小凉——”他拖着尾音，凑近了一些，笑得神秘兮兮，“我知道你一个秘密哦。”

夏语凉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问：“什么秘密？你少喝点，别又犯傻。”

“你喜欢林彦南对吧？”余小飞眯着眼，像是揭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那天看到你和尹宁的聊天记录了，嘿嘿。”

夏语凉手指一顿，骰子“啪”地滚偏了方向。他心脏一紧，唇角抿得死紧，装作镇定地反驳：“你在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把彦哥当朋友。”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林彦南，见他正和陆旭说笑，没听到这边的动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脸颊还是热得厉害，像是藏着的心思突然被拽出来示众。

“啧啧，”余小飞摇摇晃晃地摆手，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但彦哥不喜欢男的啊，你这怕是要失望咯。”

“余小飞！”夏语凉压着声音低吼，语气里终于有了恼羞的火气，“我现在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

他咬了咬牙，恨不能拿起桌上酒瓶子，将他敲醒。

没错，刚开始他确实对林彦南有好感，但也只是那一时的悸动罢了。

那点悸动，是他一个人悄悄收拾好的心思，然后悄悄埋进了心底里的东西，就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地上，经不起任何波澜，却没想到，居然被一个醉鬼轻飘飘地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