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时间：雾港钟楼密室 第18章 死寂留声

滴答…滴答…滴答…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林默的脑髓深处顽固地回响。每一次闪现，都带来一阵心悸和短暂的视野模糊，线人“鼹鼠”惨白的脸和温斯顿凝固的惊骇眼神交替浮现。PTSD的症状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失控的潮水，汹涌反扑。陈锋和同事担忧的目光，局长越来越严厉的催促，媒体对塞缪尔“警方迫害”的渲染报道，都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

林默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窗帘紧闭，只有台灯发出昏黄的光。桌上铺满了现场照片、时间线分析、嫌疑人关系图，还有那张星轮工坊的火灾废墟照片。克罗尔一家五口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时空，凝视着他。艾琳娜听到“星轮”时崩溃的表情，塞缪尔愤怒的咆哮，维克多贪婪的嘴脸…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面孔在眼前疯狂旋转、交织，最终都指向那座沉默的钟楼，指向那个停摆的、凝固在12：05的巨大壁钟！

为什么是12：05？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凶手逃离的真实时间是1：35左右（即被伪装成的9：35），那停摆的12：05代表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制造一个醒目的标志吗？温斯顿最后拼死指向它，仅仅是为了时针上的血迹吗？那诡异的、如同钟摆轨迹的血指弧线……

钟摆……

林默猛地抓住这个关键词！血指划出的弧线，像钟摆…壁钟内部偶尔发出的“咔哒”声，是报时机构的余力…老保安霍华德听到的“沉闷巨响”…案发那晚，这座钟是否…报时了？！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思绪！如果…如果凶手在杀人之后，在布置现场的过程中，触动了这座壁钟的报时机构？！让它在那死寂的雨夜，发出了巨大的、如同丧钟般的鸣响？！那霍华德听到的“沉闷巨响”，根本不是重物落地，而是…钟鸣？！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战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座停摆的壁钟，就不仅仅是一个时间标志物，它更是一个潜在的目击者！它“听”到了案发的过程！

“陈锋！”林默猛地拉开办公室门，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眼底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带上最精密的声波和震动探测设备！叫上最好的电子取证专家！立刻回钟楼！目标——那座停摆壁钟！特别是它的报时机构！给我一寸一寸地扫描！我要知道，在案发时间段，它内部是否记录下了任何异常的声音或震动！任何！”

陈锋被林默的状态吓了一跳，但看到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立刻应声：“是！”

钟楼书房再次被强烈的勘查灯光笼罩。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电子取证专家将高灵敏度的拾音器和震动传感器，如同手术器械般，小心翼翼地连接到壁钟被拆解得只剩框架的报时机构上。复杂的线缆连接着频谱分析仪和笔记本电脑。

“林顾问，报时机构的结构相对独立，即使主钟停摆，如果受到足够强的外力冲击或特定操作，理论上其音簧部分仍可能被动记录下极其微弱的声波震动，并以机械应力波的形式存储在金属部件中…但这种信号极其微弱，环境干扰太大，提取和分析成功率…”专家谨慎地说明着困难。

“做！”林默只有一个字，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跳动的波形图看穿。

仪器启动，发出低微的嗡鸣。屏幕上，代表环境噪音的杂乱波形在跳动。专家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滤波参数，试图剥离出可能隐藏在金属“记忆”深处的、属于那个雨夜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波形图如同毫无规律的乱麻。陈锋和其他警员屏住呼吸。林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该死的滴答声似乎又在耳边隐约响起，嘲弄着他的妄想。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臆想？

就在希望即将被失望淹没的刹那！

“等等！”电子专家突然低呼一声，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放大了频谱图的一个狭窄频段！“这里有异常！非常微弱的…共振回波！集中在…200Hz到800Hz之间！形态很特别…不像是环境噪音或设备干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专家的手指如同钢琴家般在控制台上舞动，复杂的算法被加载，降噪、增强、特征提取…屏幕上杂乱的波形被一层层剥离、重塑…

终于，一段被极度压缩、失真严重、却依稀可辨的音频波形，如同深埋地底的化石，被艰难地还原出来！波形显示的时间长度，大约只有3秒！

“能…能播放出来吗？”林默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专家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极度微弱，充满了沙沙的噪音和金属摩擦般的失真，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

【“…呃…嗬…你…是…”】一个男人极度痛苦、带着血沫呛咳的嘶哑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温斯顿！

【“…‘摆轮…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拼尽最后力气的绝望呐喊！随即，声音戛然而止，被一片死寂的沙沙声取代。

“摆轮心” （Balance Heart）！

不是“摆轮” （Balance Wheel）！是“摆轮心”！钟表擒纵机构中最核心、最精密的零件！它控制着钟摆的节奏，是机械钟表的心脏！

死寂的留声！温斯顿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残存的力量，嘶吼出的不是凶手的名字，而是一个钟表零件的名字！

“摆轮心”！

书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来自亡者之口的、诡异而关键的遗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默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摆轮心”！为什么是它？它指代什么？

凶器？凶手用“摆轮心”零件作为钝器重击了温斯顿？但“摆轮心”通常很小巧精致，能一击致命吗？

凶手身份？ “摆轮心”代指钟表匠？代指精通此道的人？艾琳娜？塞缪尔？

地点？指代钟楼？指代这座壁钟本身？

还是…某种象征？某种只有温斯顿和凶手才懂的暗号？

温斯顿在濒死之际，没有喊名字，而是喊出了一个零件的名字！这绝非无的放矢！这一定是他认为最能指认凶手、或揭露真相的关键词！

“查！”林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立刻查！现场所有钟表！特别是这座壁钟！有没有缺少‘摆轮心’零件！有没有‘摆轮心’零件上有血迹或破损！通知法医，重新仔细检查温斯顿后脑伤口形态，是否与某种特殊形状的金属零件吻合！还有，把‘摆轮心’这个名词，给我放进所有嫌疑人背景调查的关键词里！特别是艾琳娜和塞缪尔！”

死寂的留声机，发出了亡者的呐喊。“摆轮心”——这颗钟表的心脏，此刻也成了跳动在真相胸膛上的、最关键的脉搏！温斯顿用生命留下的最后密码，终于被捕获。能否破译它，将决定整个迷局的最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