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的证言拨开了时间诡计的迷雾,指明了凶手逃离的瞬间——凌晨1:35左右。那被“拨回”的五分钟,如同在林默思维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关键的灯。然而,压力并未减轻,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铁箍。
物证指向塞缪尔的羊毛纤维和润滑油痕迹,在“星轮”阴影下显得愈发可疑,但艾琳娜听到那个词时的剧烈反应和匿名电话,以及克罗尔家族可能的幸存者,都让案情更加盘根错节。维克多虽然暴躁愚蠢,但那15分钟的监控空白依旧是悬在头顶的问号。而最关键的直接证据——温斯顿的忏悔手稿,竟在严密看守下于安保二次瘫痪中被神秘盗走!凶手(或其同伙)的嚣张和能力,令人心惊。
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个接一个。陈锋接电话的声音一次比一次焦躁,额角青筋跳动。
“是!局长!我明白!…压力很大!…线索很多很乱!…物证指向塞缪尔·霍恩…好…好…我们会尽快传唤他!施加压力!”陈锋重重扣下电话,抹了把脸,看向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林默,“林顾问,上头…还有媒体…压力太大了!塞缪尔同时符合羊毛纤维和润滑油残留,动机也最直接!局长要求我们立刻对他采取强硬措施!申请搜查令,突击讯问!”
林默没有回头,目光穿透厚重的玻璃,望着窗外依旧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塞缪尔身上的指向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靶子。艾琳娜的异常,手稿的被盗,都暗示着水面之下还有更庞大的阴影。现在就锁定塞缪尔?会不会正中凶手下怀?
“再等等。”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等什么?”陈锋急了,“物证确凿!时间诡计也破了,他完全有作案时间!现在手稿被盗,说不定就是他狗急跳墙派人干的!再等下去,证据可能就被他销毁了!”
“销毁?”林默缓缓转身,眼神疲惫却锐利,“如果他是凶手,在制造了如此精密的布局后,会愚蠢到留下指向自己如此明显的羊毛纤维吗?艾琳娜精通此道,她完全有机会获取塞缪尔的纤维进行栽赃。维克多也有可能雇佣他人。现在就动塞缪尔,只会惊动真正的凶手,让他藏得更深。”
“那你说怎么办?”陈锋一拳砸在桌子上,“三条线!塞缪尔!艾琳娜!还有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克罗尔家幸存者!手稿没了!‘星轮轴心’找不到!我们被堵在死胡同里了!”
死胡同…这个词像一根针,刺中了林默紧绷的神经。眼前的困局,物证的混乱,时间的紧迫,上司的压力…无数线索如同纠缠的荆棘,勒得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怀表,想从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中汲取一丝熟悉的稳定感。
指尖触碰到怀表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持久的金属蜂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炸响!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褪色!
不再是局长办公室。是那条肮脏狭窄的后巷!鲜血在潮湿的地面上肆意蔓延,腥甜的铁锈味浓得令人窒息。线人“鼹鼠”瞪大了惊恐绝望的眼睛,身体在他怀里抽搐,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衬衫,黏腻、滚烫…那张年轻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与温斯顿倒在血泊中的脸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不…坚持住…救护车马上…” 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喊声在空巷中回荡,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
滴答…滴答…滴答…
清晰无比、冰冷机械的钟表走动声,突兀地插入这血腥的画面!如同死神的秒表,精准地敲打在每一根神经上!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盖过了他呼喊的声音,盖过了“鼹鼠”微弱的喘息,甚至盖过了他自己的心跳!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飞速流逝!生命在随着这冰冷的滴答声飞速消逝!而他,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生命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林顾问?!林顾问!你怎么了?!”陈锋焦急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血色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后巷的阴冷和血腥味瞬间被办公室的沉闷空气取代。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恐怖的滴答声余韵。他握着怀表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没…没事。”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松开怀表,掌心一片湿冷。又是PTSD闪回。而且这次,伴随着那催命的滴答声。
陈锋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压力太大了…”
“不用。”林默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硬,“我没事。塞缪尔…先不动。继续查艾琳娜!查她过去十二年的所有经历!特别是她进入温斯顿团队之前的背景!查她母亲!查她和‘克罗尔’这个姓氏有没有任何关联!还有,动用技侦手段,追查那通匿名电话的来源!范围扩大到玛格丽特妹妹可能居住的外省区域!另外,悬赏寻找‘星轮轴心’!它一定还在雾港市!凶手拿走手稿,说明他害怕过去曝光,但‘星轮轴心’是技术瑰宝,他未必舍得毁掉或带不走!”
他语速极快地下达一连串指令,试图用繁重的任务驱散脑中残留的血色和滴答声。
然而,心魔一旦被唤醒,便如附骨之疽。在接下来的调查中,那恐怖的滴答声如同幽灵般不时闪现:
当他翻阅艾琳娜那看似完美无瑕的履历时,滴答声在耳边响起,催促着他,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当技术员汇报匿名电话使用了多重加密跳转,难以追踪时,滴答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当他看到塞缪尔被媒体围堵在博物馆门口、愤怒咆哮着警方诬陷的新闻画面时,滴答声变得尖锐刺耳,如同倒计时的警报。
每一次滴答声响起,都伴随着一阵心悸和短暂的眩晕,仿佛生命力也在随之流逝。线人“鼹鼠”濒死的眼神和温斯顿凝固的惊骇,如同噩梦的碎片,不断闪回。
“林顾问,您需要休息。”法医看着林默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严肃地说,“您的状态会影响判断。”
“我说了,我没事!”林默低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他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让“鼹鼠”和温斯顿的悲剧重演,意味着凶手在倒计时中赢得胜利!那滴答声,是心魔的低语,也是催促他前进的丧钟!他必须赶在滴答声停止前…找到答案!
困局如铁,心魔如影。滴答作响的倒计时,不仅在林默的脑中回响,更仿佛为整个案件敲响了无形的警钟。时间,真的不站在他这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