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规则[无限] 第4章 第一夜

公寓内部的时间仿佛凝固在永恒的黄昏。老旧的白炽灯泡悬挂在走廊顶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昏黄而摇曳，将众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扯得扭曲变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血迹的甜腥气。

他们最终在二楼找到了几间空置的房间。房门上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房间内部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硬板床，一把破旧的椅子，布满蛛网的角落，仅此而已。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那盏接触不良的灯，将房间内部分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没有人有胃口吃东西，也没有人敢真正入睡。五人默契地选择了相邻的房间，苏晚的房间在走廊中段，左边是周宇和李萌，右边是王猛和赵大成。房门虚掩着，方便听到外面的动静。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的恐惧中缓慢流逝。

苏晚没有坐在床上，而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这个位置既能观察门口的情况，又不会第一时间暴露自己。她呼吸平稳，耳朵捕捉着走廊里任何细微的声响——只有灯泡电流的滋滋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

墙上没有钟，但一种无形的直觉告诉她，午夜将近。

“……十二点了。”隔壁传来周宇压低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走廊里那盏昏黄的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浓稠得如同实质，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先前细微的电流声和滴水声也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种令人心脏紧缩的死寂。

然后，声音出现了。

不是从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从走廊的四面八方渗透出来。

“嗒……嗒……嗒……”

是脚步声。缓慢、沉重，鞋底与老旧木质地板摩擦，带着一种湿黏的质感，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它时远时近，仿佛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又仿佛在仔细搜寻着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夹杂在脚步声的间隙里响起——

“嚓…嚓嚓…咔…”

是抓挠声。尖锐的指甲刮过硬物表面，听得人头皮发麻。有时像是在挠门板，有时又像是在刮擦墙壁。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这诡异的声音组合成了催命的符咒。

“呜……”李萌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呜咽从隔壁传来，又被她自己死死捂住。

“妈的……”王猛低沉的咒骂也隐约可闻。

赵大成所在的房间，传来了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苏晚屏住呼吸，将身体更紧地贴向墙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适应这极致的黑，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听觉。

那脚步声和抓挠声，似乎在逐渐靠近。

它停在了……赵大成的门外。

抓挠声变得清晰而急促，“咔嚓咔嚓”，像是在用蛮力破坏门板。

“啊——！滚开！滚开啊！”赵大成崩溃的尖叫声撕裂了黑暗的宁静，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别过来！救命！救救我！”

他似乎因为极度恐惧而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规则，开始在房间里疯狂移动，桌椅被撞倒的声音乒乓作响。

“闭嘴！蠢货！”王猛在隔壁怒吼。

但已经晚了。

那抓挠声停了。

紧接着，是门被强行推开的、木头碎裂的爆响！

“不——！！！”

赵大成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随即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黑暗中，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的吞咽声，以及骨骼被碾碎的、细微却清晰的“咯嘣”声。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带着一种满足后的慵懒，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啪。”

走廊的灯重新亮起，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走廊里的景象。

赵大成那间房的房门，连同门框的一部分，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参差不齐的破洞。洞口边缘，残留着几道深色的、粘稠的抓痕。

房间内部，空空如也。

没有血迹，没有碎片，没有挣扎的痕迹。赵大成，连同他刚才制造出的所有动静，一起消失了。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死寂。

比黑暗更沉重的死寂笼罩着剩下的四人。

李萌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绝望的哭泣。王猛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暴戾。周宇推开自己的房门，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个破洞，嘴唇微微颤抖。

苏晚也轻轻推开了自己的门。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却锐利得像手术刀。她没有去看那个空洞的房间，而是将目光投向走廊地面。

灯光下，刚才脚步声徘徊的地板上，隐约可见一些湿漉漉的、半透明的印记，像是某种粘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痕迹的分布……有些奇怪。

她回想刚才声音的轨迹。

脚步声……停在了赵大成门口。

抓挠声……响起。

赵大成尖叫，移动……违反了“保持安静”的规则？不，规则第四条是“不要打扰其他住户休息”，赵大成的尖叫无疑构成了“打扰”。但那个东西，是因为被“打扰”而攻击，还是因为……它本来就在找他？

关键是它攻击的时机和模式。

它是在赵大成发出声音并开始移动后，才破门而入的。

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回地面的痕迹上。那些粘液印记，在赵大成门口最为密集，然后延伸向走廊深处。但是，在靠近她自己房门，以及周宇、李萌房门的地面上，虽然也有零星痕迹，却浅淡得多，而且……似乎有意绕开了某个无形的界限。

规则第一条：【每晚12:00至次日凌晨6:00，请勿在走廊内停留。】

它只规定了“停留”。刚才那东西，它的感知和攻击判定，是否也严格遵循着这条文字？

它徘徊，搜寻。它对停留在走廊外的目标有绝对攻击性（假设之前有人违反会如何）。但对于房间内的人，它的攻击触发条件是什么？是“发出声音”打扰了它？还是……某种其他的行为，比如，在它靠近时，因为恐惧而“移动”到了某个它认为可以攻击的位置？

赵大成在尖叫的同时，是在房间里移动的。他是否在恐慌中，无意间“停留”在了门口，或者某个被视为“可攻击”的区域？

苏晚的心脏微微加快了跳动。这不是恐惧，而是发现关键线索时的兴奋。

规则的文字是冰冷的，但执行规则的“东西”，其行为模式可能存在着基于文字描述的、细微的、可以被利用的漏洞。

它并非全知全能，它似乎被规则本身约束着。

这时，周宇似乎也勉强从震惊中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他声音干涩地开口：“它……它是被赵大哥的叫声引来的？规则第四条，保持安静……”

王猛喘着粗气打断他：“放屁！老子刚才也骂人了，它怎么没来找我？”

李萌哭泣着说：“赵、赵叔叔他……他还跑来跑去，撞倒了东西……”

苏晚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讨论，没有说出自己的观察和猜测。

在彻底弄清之前，保留信息，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板上那些正在缓缓消失的粘液痕迹，以及赵大成房间那个空洞洞的入口，然后轻轻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景象，但隔绝不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第一夜，还剩五个小时。

而规则的獠牙，已经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的一角。只是这一次，有人敏锐地注意到，这獠牙挥舞的轨迹，似乎并非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