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海因里希[二战] 第8章 8

天气转凉，我的生活重复着，变的只有每天早报上更新着的战况。胜利的消息越来越多，每一个德意志人都面带着笑容，军队的宴席不断，海因里希缺席的晚餐越来越多。我时常想着，他是否会和别人一样，穿着礼服，手里挽着一个金发尤物，他们在舞池舞蹈，拥抱接吻。我也时常趴在窗上，看着他侧身钻入那辆趋向无尽的街道的轿车，猜想着、揣测着今天的他要去向何方，今天的他又要决定多少人的生死。

我们都不再提及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那趟短暂旅行，不提我们在回家的途中漫步在施普雷河盼，我们共享着夜色和回忆。没有人知道我曾和他过那么一段时光，但是那一夜漫天璀璨的星光都是见证人。

但这些回忆也被我们抛在了脑后，也成了历史上不值一提的秘密。

我依旧在算计着我的工钱，加上之前变卖遗产所得的钱，希望着有那么一天我还能回到学校里再继续我的学业。

“咚咚”敲门声响起，我忙把手里的一沓钱重新塞回抽屉。紧接着，海因里希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我深夜回来，告诉汉娜不用为我准备晚餐了。”

“好。”我回应着。

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硬挺的皮鞋踩过略有些老旧的十二阶楼梯，他渐行渐远。我走到窗前，轻轻将窗帘拨开，他在离去的时刻也稍驻足停留，仰头的角度，是我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神依旧是我看不懂，也是让我越来越情有独钟的那一种。

我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我恨我自己永远学不会聪明，总是能被轻易看穿，却永远读不懂他的眼神。

我往后退一步，将窗帘放下，又回到了桌前，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重新拿起笔，在账簿上填上了我早已收到的来自中国的汇款，这些钱足足够我离开海因里希再继续学业了。我又用力握紧了钢笔，将这一笔划去。放下笔，仔细数了数，这已经是第七笔划痕，我在这短短一下午时间里，挣扎又纠结了整整七次。

海因里希不在的傍晚里，汉娜和我的晚餐就格外简单，土豆浓汤是汉娜格外中意的料理。为了显得看上去丰富一点，汉娜还会特意为我添加一片薄面包片。我当然知道这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时常偷吃厨房里的香肠，但我从来没有点破过。

夜里，车灯扫过我的窗户，扰了我的浅梦。我藏在黑暗里，竖着耳朵听着他转动钥匙孔的声音，然后他放下钥匙径直走向楼梯。又是十二声脚步，伴随着细微的木头颤栗的咯吱声。他又走到了我的门前。

“夏莉，睡了吗？”他喝了酒，我听得出他的醉意。

“没有。”我答道，掀开被子，穿上大衣，走到门前，为他打开了门。

他笑着，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喝了酒，脸有些泛着红，身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味。

“怎么了？”我看着他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他摇摇头，从身上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他的声音淡淡的，但有将喜悦藏在深处的味道，“生日快乐，夏莉。”

我呆住，回头看向房间里的挂钟，正好是零点，我十七岁的第一分钟。我没有询问他从何得知我的生日，我只是颤抖着接过了礼物。

“谢谢……”

他显得比我还要急迫，“快拆开看看吧。”

我揭开了礼品盒，在我看向礼物的那一瞬间，我感到时间静止。我的心脏漏了一拍，我内心的情绪在翻涌，我就要窒息了。我在内心反复惊叹斟酌，也质问着上帝诸神，难道我真的是被选中的幸运儿吗？而我眼前这个男人，难道就是我的救世主吗？他救我于水火中，给我希望、光明，给我被爱被关切的感动。

这里面，正是那块被我卖掉的，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泪目，我哭了起来，“谢谢……天啊……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笑起来，伸出手，将我眼前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以后绝不能因为苦难放弃重要的东西。”

“再也不会了……”我声音哽咽着，我抽泣着，用温热濡湿的双眼看着他，“因为有你。”

他看着我，我不敢肯定他的眼神是温柔还是温情亦或是暧昧，但他没有反驳我。我们在月光下凝视着彼此，我幻想着他会走过来吻我，像一般恋人的那样。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靠在门框上，有些沉醉的看着我，嘴角挂着笑意。

或许我应该再主动一些呢？

我的脑子也不太清醒，我再没有思考的能力，我的大脑有些发热。我向前跨了一步，他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笑容也消失了，薄唇翁动着，我踮起脚就要吻他，嘴唇相贴的那一刹那，他却慌忙地推开了我。

那些发热的**全部凉了下来，我尴尬地被他拒绝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有些懊恼且苦恼地看着我，好像和我同样不解。他叹息着道，“晚安。”

然后他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