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归来 第23章 第十九章

假期转瞬即逝，仿佛上一秒才刚刚走出校门，而下一秒孟安平又推着行李箱出现在了校门口。

少年脸上表情苦涩，仿佛是被绑架来此的。

他念念不舍和校门外的世界做出最后的告别，倾听完最后一阵自由的风声。

然后忍痛与美好的假期割舍，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校园。

傍晚的夕阳与灿烂的晚霞缠绵悱恻，双方都希望能够在这片晴空中多停留一些时光。

可还是因为月亮的出现，将这对般配的伙伴彻底拆散。

夕阳慢慢在天边褪色，晚霞也渐渐涣散，最后消失无踪。

孟安平将行李放到寝室后，便垂头丧气地背着书包去教室上晚自习。

这个晚自习终究是充满悲伤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大家表面上认真地补着周末作业，其实心里一直都在回望这仅有的五十个小时的假期时光。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假期就不能用天来计算，而是改用小时计算——这样可以显得漫长一些。

可终究是自欺欺人，毕竟已是高中生。沉重的学业压力之下，也只能靠这种虚无缥缈的幻想来安抚各自受伤的心灵。

奈何今晚的晚自习却显得格外伤痛。

因为国庆假期和中秋假期连在了一起，这周之后只放六天的假。

为了这六天的假期，孟安平他们需要连上十七天的课。也就是说，他们需连着十七天都在学校里度过。

这对于住校生来说着实是有些痛苦。

孟安平已然目光空洞，精气神似乎完全都被十七这个数字给磨灭殆尽。

当班主任杨烨拉着脸色走入教室后，孟安平的心情更是跌入了谷底。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看见她就没有好心情。

孟安平心里泛着嘀咕。

他自顾自地写着作业，完全没有在意班主任四处审视的目光。

等到所有作业写完且按时上交后，孟安平又翻开了语文课本，着手为明日上午的文言文字词听写做准备。

好不容易又靠着准备听写熬过一节漫长的晚自习，孟安平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外面是漆黑的一面，秋风拂过，吹动了教学楼前面那棵紫薇树的枝丫。

孟安平又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记忆深处的女孩，以及在军训成果展示巡演上那错逢的一幕。

若是那时候孟安平抬起头来，就能够看见她了吧。

可是孟安平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因为自己突然的走神而造成巡演的失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孟安平还没有做好相见的准备。

他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去面对这一个快七年没有见面的人。

孟安平心里慌乱。

苏笑，苏萧，这个名字，如今想起来，竟觉得有些陌生。

孟安平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

***

等到孟安平再次回过神来，一看手表，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小时。

惊诧。

时间怎么突然流逝得这么迅速了？

孟安平欣喜，感谢那棵在秋风中摇摆的紫薇树，帮助他度过如此无聊的半小时。

下了课，作为语文课代表之一，孟安平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扎着高马尾的矮个子女生一起收齐了作业，然后去语文教学组找语文老师。

老师还是一副慈祥可爱的样子，一见到孟安平两人，就自然地露出温柔微笑。

“辛苦了，我的两位课代表。”语文老师的一句暖言直接能抵消覆盖在孟安平心头深深的一层冷冰。

这十七天，稍微有了些回转的温度。

回到教室，再熬过一个晚自习，就可以回寝室。

孟安平几乎是以灵魂半出窍的状态忍耐过这最后一个小时的。他没敢全部放空，必须留出些心思用在提防巡逻的德育处的老师身上。

***

和室友一起回到寝室，孟安平把准备好的零食塞进书包里，等到明天带去教室，当作小点心吃。

随后他便站在阳台，看着远处的夜色。

沉寂，孤单，郁闷。

孟安平能够想到的一切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涌上了心头。

八天还好，十一天也能勉强过去，可十七天实在是过分。

若是换做初中或是小学阶段的他，光是偶然上个六天学，他便已经够辛苦了，就已经要抱怨叫苦半天。可眼下的十七天，着实出乎意料，是他不曾想到的，孟安平连这股抱怨的气焰都无处撒泄。

毕竟来平州中学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可只要一想到别的高中都不用连上十七天，他就羡慕嫉妒恨，实在是愤愤不平，气得孟安平心里只痒痒。

他并非完完全全是个标准好学生。孟安平几乎把学校里每个领导都在心里问候个遍。

无奈，无可奈何，暂且先忍着。

熄灯过后，躺在床上的他就像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这种失去自由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

还剩十六天，第二天，孟安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启动脑袋里的放假倒计时。他细细盘算着，等熬过了今天，就还剩十六天——不！准确来说，是还剩十五天半！周三中午就可以放假。

孟安平只能用这种自我鼓励的方式来麻痹煎熬苦等的心，麻痹那颗气愤又无处发泄的心。

时光易逝，还剩十天，孟安平已经熬过了一周。

再接再厉，希望就在眼前。

孟安平每日都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一首诗歌，用来记录他每日的心境，用来消耗掉第三节晚自习的无聊时光。

日记本被翻过去了一页又一页，昼夜也相继轮转了一天又一天。

那个被特别标记出来的日期，就在眼前。

***

还剩七日。

孟安平掐指算着，居然过去了一半多的时间。

中秋佳节将至，孟安平也终于舍得打开章燕塞在行李箱里的那盒精致月饼。

只有六个月饼，他之前不敢贪吃。而今正好一天一个，等到月饼吃完了，假期就也便到来。

孟安平这般乐观计算着。

于是，每天一个月饼就成为这个天真少年的“精神支持”。每每忧愁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马上便可以吃到饱含相思的月饼。

在学校里，原本平平无奇的五仁月饼都变得美味许多。因为这是回忆的味道，十分美好，令孟安平陶醉其中。

***

终于，月饼盒子已空。

孟安平将最后一包月饼塞进书包中，然后和室友一起庆祝这好不容易盼来的第十七个夜晚。

今夜，熄灯过后，大家都躺在床上，各自幻想期待着之后的六天假期。虽然也只有短暂的六天，但属实是来之不易，缺了的那两天，现下看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有假放就不错了，也不想再奢求什么。

反正所有人都已经参透学校的安排，已然不对它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

第二天早晨，孟安平兴高采烈地提着行李箱，将它放在寝室楼的雨棚下面，怀揣着美好的心情去吃早饭。

按照放假当天必下雨的规律，今日注定是个阴雨天。昏暗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丝毫没有影响每个即将迎来假期之人的心情。

在放假面前，一切都不是事。

放假已然变为目前最重要的事，甚至比这周三半天的课程还要重要。

由于是放假日，所以早自习照规取消了，第一节课提前上课。

是数学课。若是放在平常，众人决定是不乐意认真听的，但由于今日放假日，大家便都勉为其难地好好听了一节课。权当是心情好给数学老师的一个面子。

而接下来的四节课，除了本就热爱的地理，大家都是抱着给老师们一个面子的想法度过的。

终于来到最后一节课，是孟安平最拿手的语文课。语文老师也是很照顾大家那颗迫切放假的心，客气地宣布提前五分钟下课。

孟安平争分夺秒收拾好书包，雨伞都顾不上打，淋着小雨就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跑到宿舍楼下，拎起行李箱就往校门跑去。

毕竟从下课铃声响起那一刻，孟安平为期六天的假期就已经开启了倒计时。必须分秒珍惜，每一秒都是黄金。

如愿以偿，孟安平是第一批冲出校门的。

趁着校门口还没有堵塞，领居叔叔开车先行撤退。

回到家，孟安平这颗悬着心总算是落地。

每次和假期的相遇，都需要经历一段苦等折磨的时光。而为了这一刻，孟安平可是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处为期十七天的苦情戏吗。

***

国庆中秋小长假，孟安平哪都没去，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充分利用这短暂的六天时光，一刻都不敢浪费。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在这一刻，竟然体现得淋漓尽致。古人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这句诗竟然用在了这种地方上。

四天过去，被孟安平丢在房间里的书包还是一次也没有打开过。那包里装着的各科的试卷，孟安平除了名字，硬是只字未动。毕竟九门课，厚厚地一叠，换做谁也不想动。

直到返校的前一天晚上——不是第六天晚上，而是第五天晚上，因为返校是在假期最后一天傍晚……孟安平才正式着手写作业。

他只把语数英三门课的卷子做完，剩下的还是等回到学校再慢慢补。

这返校当晚的晚自习就是用来补作业的。

***

孟安平是这么计划的，等真的到了那一个夜晚，孟安平又是带着忧伤和无奈跨入学校。

一迈过学校的大门，孟安平就感觉全身的精气神和活力霎时被吸了个精光。他整个人都变得病怏怏的，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走起路来也是拖拖拉拉，如同行尸走肉般失去浑身力气。当走入教室那刻，孟安平整个人都差点瘫倒在地上。他好不容易挣扎地坐到课桌前上，麻木地放下沉重书包。卸去重压的那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趴倒在书桌上，闭目养神起来。毕竟假期六天，他都在报复性熬夜，根本没有睡几个钟头。

现在好了，黑眼圈十分浓重，遮也遮不住。

直到教学楼外面哨子吹响，德育处的老师又开始催起人来，孟安平这才缓缓地直起身。

抬头的第一眼，就看见学习委员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的作业条目，还有它们上交的时间。

孟安平又是两眼一黑，差点再度昏迷过去。

没办法，假期偷的懒、造的孽，这一刻真的该偿还回来。于是他埋头疯狂补着作业，也是勉强按时上交。

***

上学285个小时，放假51个小时，如此轮回，熬过去了两个月。

十一月中旬，大家期待已久的运动会终于按时到来。

学校规定，高一每个班都要报二十个运动员参加，其中十二个男生，八个女生。

孟安平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报名任何项目。毕竟班级里体育比他好的男生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他在几番斟酌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没想到这一次放弃竟成为了他又一次伤感的遗憾。

运动会当天，上午十点整，八百米长跑项目正式开始。

先是高一男子800米长跑比赛，孟安平看着一个个绕着田径场奔跑的身影，不由觉得有些可惜。自己本来也想要报这个项目的，可还没有来得及填报项目名称，名额就已经被填满了。而其余项目他又不太擅长，不如留给专业的人去努力。

高一男子800米比赛过后就是女子组。先是第一批，孟安平之前刮过一眼记分册上，这一批里并没有自己班的女生。正好方才站着也有些劳累，他便坐下休息。

殊不知，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这一批运动员中。

可孟安平却错失了观看她比赛的机会。

她迎着秋末的凉风，奋力奔跑。与此同时，什么都不知晓的孟安平还潜心在自己班场地上坐着，一边喝着杨枝甘露，一边埋头写着加油稿。

很巧合的一次错过，若是孟安平以后知道了，定然会遗憾后悔。

***

要不说运动会这一天半是孟安平高中开学两个多月以来最幸福的时期呢。

白日在田径场外面散漫着，晚上又可以吃着美味的食物看电影。

运动会前一天和第一天的晚自习，孟安平他们一口气看了三部电影。

嘴里还啃着香喷喷的炸鸡排。

这两个晚上甚是畅快。

看在班主任如此客气地给他们放了三部电影的份儿上，孟安平他们也就暂时不计较她过往的种种不是。

第二日，等到运动会剩余的项目都比完之后，正好到中午，孟安平他们便可以放假回家。

还没有从运动会的愉悦时光中出来，孟安平又可以享受起假期的悠闲时光。

更重要的是，因为运动会不上课，所以这次放假没有布置任何作业。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